第35章 紅癌(1 / 3)

第一話-紅癌簡述

紅癌是一座荒廢的城堡,位於波克挪威北部的大森林深處,於1987年九月底被進山的獵人意外發現,曝光後,在全世界掀起了長達數年的狂熱。好在,盡管遊人絡繹不絕,城堡本身卻並未遭到任何破壞,據負責城堡衛生的清潔人員講,在他任職的十多年間,甚至連垃圾都很少見,偶爾撞見一次,還沒走近就被人撿了起來。

“雖然我名義上是清潔工,但職責上,倒更像個保安。”

波克嘿嘿地笑了。

“我知道,這事兒聽起來不可思議,我剛入職時,也不相信世上有這種好事,結果幾年幹下來——誒,輕鬆的確輕鬆,錢也確實不少,但是吧,我是真害怕,要不是家裏像個老虎窩,催錢跟催命似的,我早辭了這工。也因此,對於我哥,都不知道該愛該恨。有意無意,這麼多年,都不怎麼見麵,見到也沒什麼話。”

波克微微搖了搖頭,酸甜苦楚,在麵上滾成一片。剛三十出頭的年齡,此刻卻盡顯滄桑。

波克的哥哥是波德,也是紅癌接待的第一位清潔工,他在幹了兩年後突然辭職,讓時常來信向自己抱怨缺錢的弟弟波克接了班。

“我一開始想著,習慣了就好,但是這麼些年,恐懼還是原滋原味,不論在哪,隻要身處城堡,就覺得被人盯著,前頭,後頭,左邊,右邊,無處不在。我想,就是這眼睛,讓遊人不敢放肆,也讓我這顆心,時時都在空中懸著。”

波克咄嗟一聲,搬了凳子,走進森林,直到層層枝葉完全擋住了城堡,他才會坐下,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會兒。

紅癌的所屬並不明確,它位於波克挪威,理應由波克挪威的政府管轄。事實上,政府一開始也的確公開表明了自身對城堡的權利,但不過一兩個月,卻又發布了另一條聲明,宣布放棄對城堡的權利,而無任何解釋,在世界範圍內引發了軒然大波。當時,紅癌可以說是公認的全世界最火的旅遊景點,對於當地政府因何放棄這一蛋糕,人們揣測紛紛,而又毫不猶豫地伸出了爪子。

短短幾年,紅癌幾易人手,但每個曾宣布對城堡擁有權利的政府、企業、團體,或是個人,最後都主動放棄了權利,毫無理由,和最初的擁有者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當地政府堅持了一個多月,而其他的那些,少則兩天,多則兩周,這就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區別。

誰也不知道那些爭先跳出的“權利擁有者”是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紅癌都是無人認領的狀態。直到2007年,一個名為Biueey的團體出世為止。

Biueey是個神秘的團體,人員分布天南地北,且彼此毫無關聯,隻有紅癌這座城堡將他們連接在一起。對於該團體,我之後會講。順帶一提,我也是這個團體中的一員。

在2007年,紅癌的熱度已降至冰點,沒人出聲反對Biueey的聲明,也沒人願意了解該團體的來曆。隨著時間流逝,紅癌早已從最初的旅遊聖地變成了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噩夢,就像高唱願為西南風的戀人,走入婚姻後,卻又道人生若隻如初見。似乎,每一個和城堡扯上關係的人,都會遇到那些邪惡的眼睛,以及它們發出的褻瀆目光。也因此,在07年後,世上再無任何有關紅癌的消息,而與紅癌有直接關係的人,也隻剩下了當清潔工的波克,以及身處Biueey的我們。

沒人知道紅癌存在了多少時間,無從可考,從城堡內部幸存的文字,我有幸走過它的曆史,卻無力窺探它的全貌。我隻知道,它的存在,它的過去,它的影響,皆為奇跡,是這個世界的人們難以想象的另一世界。

第二話-紅癌內部

殆是時間久遠的緣故,城堡看起來十分破舊,鐵與石頭砌成的外殼上,處處是紅色的鏽,白色的粉。

紅癌沒有窗戶,整個像是倒過來的水桶,頭小尾大。唯一的標識,是水桶正中已經幹涸的由血液書寫的“紅癌”二字。唯一的入口,是水桶尾部小小的正門。

從正門進入,是環形的走廊,靠裏的一麵,是一扇扇褪色的朱色門扉。走廊上的門並未上鎖,也沒有上鎖的必要,因為推開來看,屋內都是清一色的空白,又或者,是我們看不見的琳琅滿目。

沿著走廊一直行進,花上一些時間,就以弧形軌跡貼近城堡中心,在這裏,有一直延伸到頂樓的螺旋式扶梯。

第二層,第三層,和第一層基本一樣。到了第四層,視界則陡然開闊起來,這裏,基本上都是空地。

我無法觀察別一世界的物品,那些殘留的建築、道路、植被,曆史中提到的伢子們的生活痕跡。但是,我也並非一無所見,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伢子們創造並信奉的神明——封姨們的塑像:一隻鴞鳥,一隻馬腹,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麵前的小石牌,分別刻著祂它她他,我想,這是伢子們對他們信奉的神明的稱謂。

神像和城堡一樣古老,大都缺胳膊少腿,不過總體還保持著完整,隻是被時間抹上了一層厚厚的煙塵。

“那些個人,來的時候是興致勃勃,一進門,感覺不對勁了,扭頭看一眼,身後是無數個自己。走?不好擠出去是一方麵,餘下的可憐自尊,是另一方麵。於是嘍,繼續走唄,挺自覺的排成一排,沒一個插隊,沒一個喧嘩,安安靜靜,像是送葬的,抬著空氣做成的灰棺,沉默地,摞一步,摞一步,上到二樓,上到三樓,上到四樓。等第一個人看到雕像,馬上轉過身來,身後的人很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很快也要轉身嘍!”

波克用力巴了一口煙,緩緩呼氣,一個完美的煙圈被森林接納,消失在綠葉深處。

“從沒有人去過第五層。”

波克用煙槍指著我。

“你是第一個。”

進入第五層,又是一番新的模樣,這裏,沉澱的是曆史本身,無數殘缺的字句,泛黃的書頁,脆弱到一觸即碎,卻是我了解城堡的唯一途徑。

我不知道是誰留下了這些字句。有些是伢子的,很容易辨認出來,因為伢子都是孩子,而孩子們的語言總是很容易辨認。而其他的那些,則讓我無從想象。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一個和我一樣的記錄者,他在紅癌尚健在時走進了它,留下了客觀的文字,講述著過往的曆史。我不由懷疑,在伢子們想象的四尊神明之上,是否還有另一個神明,一個真正的神明?我無從知曉。

第三話-相對完整的文字摘錄

【貓與布娃娃】

1.

貓對它恨之入骨,這是當然的,佢身為紅癌的化身,本是萬人供奉的存在,卻被它抓來當仆從,指使佢做下人的活。

貓很生氣,非常生氣,但佢無從反抗,因為佢很弱。

紅癌是城堡本身,佢不過是貼在城牆上的裝飾用的畫紙,除了“紅癌的化身”這一響亮的名頭,佢隻有一隻正常貓咪所擁有的能力。

但佢還是有一些絕活的,不過那種玩意兒是城堡裏的所有原住民都擁有的,被層層規則束縛的鐵則。而且針對的也隻有觸發條件的玩家而已,對它一點用處也冇。

所以佢隻有生氣,隻能生氣。唯有生氣。

但盡管如此,事實上,貓咪最為痛恨的不是它,而是娃娃,由她心血來潮製作的布娃娃。

娃娃本在她身邊侍奉,隻是由於她身邊的伢子(勞動力)很多,娃娃的工作非常有限,於是它提出要娃娃過來幫忙,她同意了,對她來說,娃娃的價值在製作完成、心潮退去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她對仛並沒有多少感情。

所以娃娃來到它的身邊,它給仛安排的工作,便是監督貓咪。

“所有工作都必須用心完成。”

“沒有工作時要主動尋找工作。”

這是它對娃娃的說明。而在娃娃心中,仛聽到的是另外兩句。

“所有工作都必須拚命完成。”

“不允許有沒有工作的時候。”

由於它安排貓咪的工作非常有限,所以貓咪的空閑時間多少還有一些。但自從仛來了以後,貓咪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變得非常緊張,更別提閑餘。

當完成它布置的最後一項任務,仛會馬上提出一個新的任務無縫對接,這些任務大多是為了仛自己,也不是很難,不過是搬運東西、尋找食物、唱催眠曲一類,但仛要求必須用心完成,而用心與否又都由仛主觀決定,除非若汗流浹背、聲嘶力竭,否則就是不用心,就要接受懲罰。仛的懲罰和它一樣嚴重,完成任務,卻沒有如它一樣豐厚的獎勵。

貓咪知道這一切它都知道,但它不管不問,任佢受仛擺弄。貓咪更恨它了,但佢最恨的還是娃娃。

貓咪一直在等待機會,製造一個意外,讓娃娃徹底消失。佢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佢很弱,雖然娃娃的能力也頗為有限,但和佢比起來,絕對也是大巫對小巫了。

貓咪一直在等待機會……

2.

等待中的時間格外漫長,因為仇恨者默數著每分每秒,等待中的時間又是極為短暫,因為複仇完成,回首過去曾是一瞬。

貓咪一直等待,日複一日,終於等到了機會,或者說,終於得到了機會。

那天布娃娃正在睡覺,貓咪剛忙完娃娃布置的最後一項工作,精疲力盡,正要小憩之時,她出現了。

貓咪立即失了困意,弓起身子,作出攻擊的表麵架勢,實則計劃著逃跑。佢知道她是布娃娃的主人,也知道她即便在周一周二周四工作需要時也懶得出門,這次竟然挑娃娃睡覺它不在的時候單獨來見佢,一定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老實說,佢有此害伯,也許不止一些,佢覺得大腿有些僵硬。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她唇邊的微笑令佢毛骨悚然,她留下的禮物讓佢欣喜若狂。

那是一把釘錘,專門針對布娃娃的武器,接觸到的那一瞬,佢已經明白了渠的用法。

佢輕易地取出了核心,然而正要進行下一個步驟時,她向佢伸出了右手。貓咪馬上明白了她的目的——職位,她想啟動紅堡。佢於是果斷地放棄了破壞娃娃,雖然心有不甘,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佢能做的已經非常有限了。

貓咪丟下笨重的釘錘,叼起核心,逃到了下三層。佢知道她和它無法下來,但佢也知道遊戲結束時,若佢活著,佢注定要上到第五層,封姨同樣如此。所以佢沒敢用柴油燒了核心,而是把仛深藏進某個房間。

佢希望仛永遠不會被人找到,佢又希望仛被找到後毀掉。而佢最希望的,卻是逃離下三層,逃出城堡,佢想要真正的自由。

盡管這隻是癡心妄想,貓咪明白這點,佢隻是期待而已……

【他與她與渠】

他有兩塊玉佩,屬於一對,她非常羨慕,當然也非常想要得到,但是卻無從下手,因為他始終把兩塊玉帶在身上。

後來她有了一點希望,因為聽說他的玉丟了一塊,不過希望很快沒了,因為聽說玉被帶到下三層去了。

事實上,是他製作了一個人偶,雖然是無心之作,卻意外的完美,他相當欣賞,欣喜之下,便把一塊玉佩掛在了渠的脖子上。隻是沒想到渠夜裏活了,想必是玉的效用,他後知後覺地想到,然而已經遲了,他發動伢子找遍整個四層也沒有結果,渠一定是逃了。第五層隻在中秋夜開放,渠隻能在下三層,那是他和伢子都無法到達的地方,當然也是她的不及之地。

不過她有別的想法,隻是與其說想,不如說心血來潮,在一次接受伢子們的供奉時,她聽到佢們的閑聊,其中有提到貓的不滿。她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第一次聽到時也不覺奇怪,娃娃的核心是由她製作的,換句話說,娃娃的性格是她編寫的,仛做了貓的監管者,佢若毫無怨言,那才叫奇怪呢。但這次聽到時,她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那個帶著玉佩的人偶活著在下三層,那麼啟動城堡,渠一定會被選為玩家,到時她就有機會與渠接觸,就有了拿到玉佩的可能。當然這對他也是一樣的,但是說,與其兩人相望,不如兩人相爭,至少有得到的機會,而且,他應該並不知道她對玉佩的追求,這多少是個優勢。她相信自己會成功的。

啟動城堡有個基本條件,就是有七個空白的職位,她與其他三位提供的神位,伢子們的老大,還差兩個,但是如果貓的主人不再是它,娃娃的修補者不再是她,那麼就湊夠了七個,至於其他條件,並不怎麼重要,花不多少時間,她自己就能辦到。

她期待物語接下來的發展。

【伢子與祂\/它\/她\/他】

1.

在一萬個的童話永恒之前,城堡裏隻有一群孩子。

他們的數量綦多,擠滿了整個紅癌。他們的記憶混亂,不知自己因何來到。他們無需進食即可存活,數量始終穩定。他們沒有規矩,吵吵嚷嚷,無人不去怨聲載道。

“這一切總要有個改變。”

某個人心想。

“我們必須要改變一下啦!”

某個人大聲吼了出來。

“到底該怎麼改呢?”

好些人問。

“這一切總要有個改變……”

幾個人喃喃自語,其餘則是囊括,他們一起思考了一打兒的童話永恒,還是沒有確切的結論。

“我們可以製定規則,誰違反就罰誰!”

“誰來定規則,誰又來動刀子?”

“必須是能服眾的人。”

“嘔,原來我們中還有人高人一等!”

亂哄哄的人群不出聲了。

他們又思考了一打兒的童話永恒。

……

2.

祂製定規則,殺死罪人,隻是太過嚴厲,而且隻殺不獎。

城堡裏的孩子迅速減少,隻填滿了兩層。

它喜怒無常,規則隻憑心情,罰重獎重,卻讓信奉者成天提心吊膽。

城堡裏的孩子漸漸減少,隻填滿了一層。

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周一周四周五認真起來,分擔一點祂的工作(隻負責抓違反規則的人,不負責動刀子),周二周三及周末不管事,自娛自樂。就是獎賞的程度不高(隻在工作日偶爾有點,假期就是幹白活),又不是完全不管,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