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驕陽似火，蟬聲在烈日的監督下響亮而高遠，肆意詮釋著屬於這個季節的酷熱。
橙色的晨光透過窗戶射進來，映在窗前的學習桌上，有些刺眼。此時桌前的三個人並無在意，隻是盯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目光專注。
網頁上方一排加粗的字體——普通高校招生誌願網上填報係統。
秦清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身側分別是秦大海和楊梅。隨著女孩白皙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敲擊著鍵盤，屏幕中間，第一誌願旁的方框裏緩緩出現了“華中大學” 四個大字。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表情看起來異常嚴肅，室內安安靜靜的，除了敲擊鍵盤的哢哢聲。
過了兩分鍾，鼠標的光點移到了網頁的最下方的提交按鈕，隨著秦清放在鼠標上的手指噠一聲，網頁轉換，顯示提交成功，身旁的倆人終於露出了笑容。
楊梅像是鬆了口氣，拍了拍秦清的肩膀，“好了，填完了，就別亂想了，該幹啥幹啥去。”
秦大海接過話附道，“嗯！這個穩了，接下來出去跟同學好好玩一玩，隻管安心等通知書就行了。”
秦清一直沒搭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目光還停在電腦屏幕上，愣愣的。
楊梅向秦大海遞了個眼色，拿起桌上的水果碗，轉身往門口走去，秦大海緊隨其後，走到門口倆人又頓住，楊梅揚聲，“昨天何維不還叫你出去嗎？叫上橙子，你們一起去玩啊，錢不夠跟媽媽說。”
這時，呆坐著的女孩終於出了聲， 聲音細柔，不過並未回頭，“嗯，我一會去找他們。”
“嫌外麵熱，去商場逛逛也行啊！”秦大海說完把門輕輕帶上，依稀聽到她回了個“好”字。
夫妻倆一前一後來到廚房，楊梅打開水龍頭，低頭洗碗。
秦大海拿抹布去擦餐桌，回頭對楊梅小聲擔憂， “姑娘報華大是真不高興啊！”
“是我，我也不高興，成大是她從小就心心念念的學校，平時模擬考成績又都在成大之上。”楊梅把碗擦幹放進櫥櫃，歎了口氣，“可也得麵對現實啊，現在高考成績沒那麼理想，萬一成大衝不上，滑檔了就麻煩大了，報華大總比滑檔去二批次強。”
秦大海進來去洗抹布，也嗟歎道，“她的事情一向都是她自己做主，這次就好像咱倆逼她一樣。”
楊梅輕笑了聲，表示秦大海根本不了解自家姑娘，“ 咱姑娘不傻！她平時是任性，很多事情由著她自己來，可這是什麼時候！填誌願啊，還能任性不成！她知道保“穩”的道理的。”
楊梅說著抬頭看了秦大海一眼，“要不我倆再勸都沒用！”
這話讓秦大海聽著心裏稍微舒服一些，覺得姑娘的主觀認識還是很充分的！
楊梅走出廚房，抽了張紙巾擦手， “這幾天肯定心情不好，通知書下來了就好了，華大稍微差了一點，不過也可以了。”
說到此，兩個人臉上又露出了合意的笑容，對於秦清這個高考成績，倆人還是相當滿意的，能上個985已經知足了，管它是頂尖的還是末流的。
兩個人收拾完去上班了，隨著砰一聲，家裏又安靜了下來。
房間內，秦清仍呆愣地坐著，巴掌大的小臉沒有任何表情，眼瞼稍稍垂下，定定地望著窗外，腦海中背叛的字眼宛如打翻在畫紙上的顏料，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向外蔓延。
良久，她拿起桌角放置的一個相框，照片上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站在一個矗立的大石頭旁，比著V字，笑得燦爛。那石頭比她高幾倍，上麵刻著幾個紅色的大字——成大蓮子湖。
背後是接天連葉的荷塘，荷花開得別樣紅，景色美得就像刻意加了濾鏡。照片的下方有一排小黑字，秦清九歲留念，2011.07
她把相框拿近了，平放在桌上，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表麵，擦了幾下，吧嗒，一滴眼淚落在上麵，女孩隨手抹掉，接著第二滴，第三滴……控製不住的淚水像是開了閘，接連不斷地砸在塑了膠的相框上。
秦清把紙團丟到桌上，又快速抽了兩張紙巾胡亂揉眼睛。漸漸地，桌上的紙團越積越多，房間裏嗚嗚咽咽的抽泣聲也愈來愈大。
不知過了多久，蘋果經典的手機鈴聲響起，淹沒了這哭聲。
女孩扭頭瞥了眼，抓起手機，吸了吸鼻子，竭力屏住氣，滑開了接聽鍵。
何維先出了聲，“在家幹嘛呢？你誌願填好了沒啊？”
“填了，”秦清揉搓著手裏的紙巾，“華大。”
“臥槽，”何維驚異不已，知道她一直在成大和華大之間糾結，沒想到她真的選擇了保“穩”，“這樣一來，你又要跟我在同一個城市待四年了啊！”
那頭的人明顯興奮，“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華大跟何維報考的工大都在w市，而秦清如果報成大，那就是去A市了。
秦清煩的很，被何維這話一刺激，原本鬱積的煩悶正無處宣泄，正好逮著了他，紙巾往桌上一扔，沒好氣道，“我開心個鬼！”
說完，沒忍住還哽咽了兩聲，索性在他麵前也不忍了，抽泣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