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剛亮時,登聞鼓檢察院的鼔響徹大街。
“何人敲鼓?”
兩位監察官員聞鼓聲從檢院內走出來,看到敲鼓的少女,俱是一驚。
若星將鼓槌窩在手中,昂起頭顱,露出一張清靈的臉來,她素衣素麵,然神情不卑不亢,凝聲開口道:“民女宋若星,欲告刑部郎中賀平及其妾室李香雪。”
“你要告什麼?”
若星一字一字吐出:“襖訛劫殺。”
圍觀的百姓皆是一驚,這位賀姓官員昨日才因鋪張設宴被抓而聞名各大茶水鋪子,今日就有人敲登聞鼓要告他,看來是有什麼隱情。
“擊鼔需受三十大板,你可認?”
若星眼神堅定:“我認。”
這登聞鼔已有五載未曾響起過,但見這少女薄薄的身子骨著實不抗揍,可她如此大膽,鼓聲決絕,想必應是有極大的冤情,監察官員不敢怠慢,連忙去稟告監察禦史。
按律法言明,為防止誣告,越訴敲登聞鼔者,一律打了三十棒才能聽其冤情。
若星被帶到了院子裏,監察官員剛要下令行刑,卻見檢院外,忽而來了三個姑娘,厲聲喝停了他的令牌!
“大人且慢,這冤情是我們要一起訴的,三十大板,理應也一起打!”
若星抬眸看去,隻見顧泱泱穿著一身招搖的明黃色招財裙,身旁跟著腰板脊背都挺得直直的柳雨和春芽,齊聲道:“我們願一起受罰!”
監察官員懵了一瞬,卻聽若星笑道:“大人,不要聽她們胡說,我是擊鼓人,我一人受打才能以表真心,哪有一起挨打的道理。”
“合理。”監察官員點點頭,沉聲對衙役道,“把未擊鼓的閑雜人等請出去。”
柳雨上前溫和一笑,柔媚道:“大人,您看我妹妹那麼小的身板,打死了就說不出冤情了,不如我們平分這三十大板,還有力氣狀告那狗官。”
顧泱泱叉著腰指著若星訓道:“你這丫頭,居然背著我們一個人來擊鼓,難道姑母不是我們大家的姑母嗎?”
若星本還想說什麼,聽顧泱泱這麼說,一時之間噎住了,是她沒考慮周到,宋娘子是玲瓏所有人的姑母,這個鼔,也理應一起敲。
她微微一笑:“是我沒考慮你們的心情,對不住了,不過誰叫你們比我慢一步,這三十板,就讓我全享受了吧。”
檢院到底不是兒戲的地方,監察官員沒容她們閑扯耽誤,而是幹脆地讓人把她們拉出去,然後將若星押到了行刑的長凳上。
不一會兒,檢院內就傳來悶棍聲。
若星竟然一聲都沒叫,隻是那悶棍一下一下,像是打在了三個姑娘的心上。
一直未說話的春芽握緊了拳,沒過多久就聽不下去,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推開鉗製住手臂的衙役,衝進院內,隻見若星埋頭在長凳上,血汗交織在襦裙之上,指甲都陷進了木頭中,如何不疼?
春芽心疼不已,徑直撲到若星身上死死壓住,任憑衙役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緊接著,顧泱泱和柳雨也飛奔了進去,四個姑娘緊緊抱在長凳上,見此情景,監察官員心下一軟,隻得睜隻眼閉隻眼,揮了揮手,讓衙役就這麼打完了三十板。
若星挨了近二十板,若沒有人護著,她恐怕當真是起不來狀告了。
好在,身邊有人攙著她,扶著她 ,與她一同踩著血腳印走到監察禦史麵前,跪在一起。
若星微微靠在春芽身上,隻覺心中勇氣非常,讓她不必懼怕接下來要麵對的一切。
若星從袖中取出訴罪書,雙手捧給監察官員,抖直雙唇道:“民女宋若星,告賀平襖訛劫殺。”
監察禦史迅速看完手中的訴罪書,蹙眉道:“你要告賀大人襖訛劫殺?可你訴罪書中所說,你的姑母並沒有死,如何告?”
若星埋頭跪在地上,態度虔誠:“回大人,民女姑母被誣陷盜竊虎屍,因盜竊財物數額巨大被判流放十年,我姑母一向身體虛弱,如不是含有冤情,定然是撐不到此時的,民女告襖訛劫殺,有理有據。”
……
與此同時,寧德帝正因西涼戰事在禦書房召見太子和徐將軍、江焉闌。
小太監一路小跑,卑躬屈膝地跪在書房外稟告:“皇上,今日有人敲登聞鼔。”
登聞鼔上達天聽,無論如何都要第一時刻通報皇帝,不能怠慢,此時來報,寧德帝便知,必然是有人受了板子都要訴冤,自然不可不理。
寧德帝揮袖讓小太監進去,沉聲問道:“何人擊鼓,又是何冤情?”
小太監跪在地上,將今日擊鼓之事一五一十稟告,寧德帝眉頭緊皺:“又是刑部郎中賀平,朕下令抓他之時就猜。”
江焉闌在聽到擊鼓人的姓名時一愣,緊接著便聽小太監說擊鼓人受了刑,登時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