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被江焉闌命令的目光嚇得一凜,咳了咳:“來人啊,給四司娘子每人賞十……”
江焉闌雲淡風輕拿起手邊的酒杯抿了一口,打斷他:“姑父祖輩經商,應當不缺衣食,且賞百兩吧,如若不夠,侄兒近來得了不少軍功的賞賜,可幫姑父補上,莫要辜負了今日這一有心的布置。”
他心下不屑,就算是一百兩,也遠遠配不上若星親自做的這桌席麵,隻是當著兩位老臣的麵,他不好說得太過。
陸大人噎了噎,隻能順著道:“是,每人當賞一百兩!”
若星驚訝於這巨額賞賜,忍不住悄悄抬眸去看江焉闌,見他波瀾不驚,隻安靜喝酒,她不禁懷疑,這人,莫不是因為她看到他和長寧公主一事,為了堵嘴,才幫她要到這麼多賞賜?
如果是這樣,那這巨額封口費,她必須要收下,讓少將軍安心才是。
若星心安理得領了銀子,深藏功與名地默默退下了。
待她一走,江焉闌沒了興致,隨手拿起絲絹擦了擦唇,他向陸大人微微頷首:“姑父慢用,小侄身體不適,先告退了。”
陸大人知他從戰場上帶回一身傷,多有理解,立刻道:“聽聞少將軍明日還要上朝議西涼之事,少將軍是國家脊梁,該好生休養才是。”
江焉闌寒暄了幾句,帶著侍衛大步回了問星軒。
他回了庭院,賓退左右,連狐裘都未脫,便走到窗台邊的榻上坐下,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隻是心思並不在書上。
問星軒與若星的院子隻有一池之隔。
若星幾人回到院中,登時放下端莊的樣子,幾個姑娘抱著沉甸甸的銀子灑在了床鋪上,一起脫了鞋子上了床。
顧泱泱雙眼露著精光,抱著那一堆銀子,笑道:“若星若星,我們是不是有錢開四司了啊,等我們搬出去了,我要做賬房!”
若星手托著腮,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好。”
柳雨眼含熱淚:“我要買下胭脂鋪的所有新品!”
若星依舊好脾氣地點頭:“也好。”
春芽心思細膩,觀察到若星在發愣,上前去為若星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星兒,今日得了那麼多賞賜,你不開心嗎?”
“哪能啊,我開心死了。”若星搖搖頭,露出明快的笑意,“我就是在想,怎樣才能賺更多的錢。”
春芽歪了歪頭:“你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那個江少將軍的錢,應當很好賺。”
若星微微一笑,她就是想,要是去敲詐江焉闌,會不會很快就能買下靈動坊那個院子了?反正那少將軍和長寧公主看起來有的是錢。
卻聽春芽正直道:“話不是那麼說的,少將軍是大榮的英雄,我瞧著他清風玉樹,風華謙謙,我們就算以後有機會為他做四司,也不應該多收銀子,反而要感謝他讓這世道太平,我們才有生意可做呢。”
他讓世道太平,讓四司有生意可做是不錯,但清風玉樹,風華謙謙?
想到那夜,她被按在他懷中當作長寧公主輕薄,她暗暗齜牙咧嘴,像隻發狠的貓兒。
得報一報上次的仇才是。
池子另一頭,窗台邊的江焉闌聽到這一番和他相關的言論,唇角不自覺微微翹起,隻覺這窗邊冷風忽地有了些許暖意。
……
歡宴過後,賀府賓客醉了一地。
李香雪派小廝將賓客們一一送回府上,待她勞累到深夜,回到閨中,隻見賀大人醉倒在她的床榻上,吐了一床,惡臭難當。
她想到今夜奢靡的宴席,想到明日如若傳入朝中會如何,想到自己的女兒,隻覺內心猶如常年跋涉山水未曾歇息過一樣疲倦。
這盛京城繁華迷人眼,但繁華深處,卻也藏著萬分的凶險。
李香雪不再猶豫,起身出門,將女使小廝屏退,從賀大人的書房內偷出了一疊信箋,默然回到房中。
她隨手從梳妝台上取下一盒胭脂打開,拿起賀大人的拇指沾了胭脂濕潤的膏體,一一將指印按在每一張信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