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川趕來時隻見容衡匆匆離開,臉色有些難看的樣子。
對此,他不以為意,徑直走到顏慈房裏,好說歹說的勸著顏慈夜出觀月。
她正好被容衡一事惹得有些煩悶,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這裏是滄州城牆之頂,整座方城最高的地方。
俯瞰大地,漫漫燈火如天上墜落的繁星,一閃一閃,映亮了整片夜空。
顏川不畏高,膽子很大,他翻身躍上城牆。
他的腳下是無邊土地,他坐在灰色的磚牆上,如同守衛百姓的將領。
她將手臂抵在石磚上,眼神專注的俯視著夜色裏湧動的人群。
顏川問她:“滄州城很美吧?”
她的瞳眸盛滿通明燈火,即使是寒夜冷風,此刻吹起來也如同久違的和風般溫綿,
她輕輕應了一聲。
顏川繼續道:“每年元宵我都會一個人來這裏,賞無邊美景,年年如此。”
他側過頭望向她:“你知道今年有什麼不同嗎?”
她不假思索道:“多了一個人?”
顏川紅潤的嘴角微微上揚:“那明年元宵我們還會在一起麼。”
明年的事情誰又說得準。
她想了想:“應該會吧。”
顏川抬頭仰望孤月:“能過多久?”
她掰著手指頭數:“五十年怎麼樣?”
五十年後她六十五歲,已是花甲之年,她覺得她應該活不到百歲。
顏川少年狂傲,隻聽他道:“五十年太短,一百年才好。”
她汗顏,少年,你要明白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可說出嘴的卻是:“行。”
顏川渾身輕鬆,他眉開眼笑問“那這算不算一個約定?”
她鄭重點頭:“算。”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空氣中沉默良久,她狐疑著問:“你是擔心我不長命嗎?”
不然為什麼突然弄一個百年之約。
顏川神容熠熠:“小弟豈敢?我巴不得你長命百歲。”
她緘默,又過了少頃,她喃喃道:“你今晚有些奇怪。”
顏川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其實原本就是要告訴你的。”
“什麼?”
“我要闖蕩江湖。”
她不禁笑出聲來。
顏川投來一記埋怨的目光。
她收回笑容問:“何時出發?”
“明日。”
浸染月色的城樓上陷入了短暫的寂然之中。
她語重心長的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什麼?”
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顏川是個一點就通的人,他自然知道顏慈話外之意。他雙目低垂,耳邊傳來顏慈輕柔的聲音。
“顏川,你今後遇到會遇到很多的人,那些人裏邊,不一定都是別有用心的。但無利不起早。他們接近你或多或少都帶著其他目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相信身邊的人,要懂得給自己留一張底牌,這也是你最後的防線,隻要這根防線還在,無論你被打倒多少次,都能夠有站起來的底氣。”
見顏川低眉順眼的像是在發呆,她不禁有些惱怒,正色道:“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顏川眉峰微挑,眸色閃著熠熠光輝,兩個臥蠶猶如彎月,輕輕一彎便恍若流光般淳朗剔透,他嬉笑著躬身應道:“你說的話能不聽麼,我隻是在想...你的底牌是什麼。”
如果是初次見麵,她定會覺得顏川的笑容如同清晨第一抹陽光,帶著蓬勃生氣喚醒世間沉睡的萬物。
但半個月相處下來,她深深覺得,顏川現在不正經的笑容,就跟夏日炎熱的太陽般,讓人避之不及。
她從容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聽她這麼一說,顏川就更加好奇了,他將身子扭向顏慈,試探著問道:“那我把我的底牌亮出來,你能不能告訴我?”
她瞥了一眼顏川,見他依舊吊兒郎當的模樣,深深懷疑他到底聽沒聽懂她的話。
這種隱私她可不會輕易泄露,她開口:“我又不好奇。”說罷便轉身下了城樓。
顏川追上:“對了,燕燕她同我們一道。”
她腳步頓住,回頭凝視著顏川晶亮的眼眸。
就在顏川以為她會發火時,隻見她麵容平靜道:“照顧好她就是。”
聞言,他不禁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