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一個古香古色的院子裏,圍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哀色,女子大多都在掩嘴小聲啜泣,男子則一臉凝重,全部跪在院中不言不發,袁慕卿也跪在這一群人的身後,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多少生動的變化,隻是微蹙著秀眉,眼底的憂色濃的化不開。

“大爺,二爺,三爺,還有幾位夫人,七小姐,家主有請。”

一聽喊到了自己的名字,袁慕卿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膝蓋上沾著的塵土都來不及撣去,就急色匆匆的往屋內趕去。

最後一個進屋的袁慕卿,在看到病榻上躺著的古稀老者時,眼波中翻騰的憂色再也抑製不住,兩行清淚就這麼撲簌簌的流淌了下來。

老人原本矍鑠的雙目,此刻看人時已經開始渾濁,可是在一眾進門的子孫裏,還是一眼就瞧見了這個從小就養在身邊的小七,原本渙散的雙目在見到女子時頓時本能的帶上了一抹笑意,伸出了一雙保養極好的手點了點。

“七丫頭,到祖父身邊來!”

眾人隨著老人的手指方向,向後看去,就看到了一張已經梨花帶雨的小臉,於是紛紛退後了一步。

這還是袁慕情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狽的祖父,在她的印象中,祖父永遠都是一副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的模樣,何時,何時會露出這般病容。

看到自己疼愛的孫女歪身坐到自己榻前,老人似乎精神都好了些,抓住了袁慕卿伸過來的手掌,輕輕安撫,溫情了片刻,忽而開口問道:“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此話是對著屋內的眾人問的,這時一個腰間配玉,衣著一身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回道:“父親,外麵官兵已經圍住府門二日了。”

聞言,老人的第一反應是閉了閉眼,忽而又開口問:“我昏迷了二日,你們應該都多方打聽了,此事我也無不可對人言,救那孩子一命原是醫者仁心,隻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礙了別人的眼,才有今天這一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隻是行醫救世了一輩子的醫者,無法視人命如草芥,救他亦是救己,你們聽好了,我袁氏一門,此經不管會被安上什麼罪名,從此以後,都不得入宮為醫!”

“父親!”屋中站立的幾個男子紛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要知道他們可是百年杏林,藥學傳家,此經已是第三代禦醫門庭,頗受朝廷倚重,如今屋內站著的三位都還在太醫院履職。

幾人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這時一個麵容與袁慕卿頗為相似的中年男子忽而開口詢問。

“父親,上麵到底會降下什麼罪名!”

“老三,是父親無能,連累了這一大家子,老了老了,死了也就算了,還拖累了你們這群兒女子孫,此番我說的話,你們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就著袁慕卿遞過來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氣息微緩道:“男子輕則充軍,重則流放,女子...充入奴籍。”

“什麼!”

此時屋內為數站著的三位婦人聞言,都身形晃了晃,臉上的表情一陣震驚後的茫然無措,呆愣了許久,這才緩過神來,紛紛朝著榻上之人投去了埋怨和不解的目光。

“父親,你瞧瞧小七,你怎麼就忍心...”

話未說完,開口的女子就被剛剛開口問話的三爺捂住了嘴,婦人掙紮了幾下就放棄了,隻是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眼中充滿了彷徨和無措。

“父親莫怪,她隻是一時被嚇住了,一時慌了神才胡言的!”

而此時已經躺在榻上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精氣神的老人,已經無暇注意婦人的話,此時也是一臉疼惜的看著自己這個從小養在身前的小孫女,對著袁慕卿招了招手。

袁慕卿緩緩低頭湊到了老者身邊,就聽老人語氣柔和的開口道:“你放心,我已安排了人買走府中女眷,就是他們的娘家外家坐視不理,也有辦法善後,我已將你托付給了可信之人,你莫怕!”

說完,又疼惜的撫了撫袁慕卿的頭頂,感受著老人手中的溫度,袁慕卿感覺眼眶都有些刺痛起來,忍不住將臉埋進了老人的手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