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正好，霞光滿天。
於寶樹在烏原公墓站下了車，一眼看到墓園也被染得黃澄澄的，在莊嚴肅穆之外，又多了幾分柔和安詳。
這氛圍跟上墳蠻搭的。
他準備在墳前多待一會，跟老爸好好說會話。
他先拐向園門西側，那兒有幾家香燭店。
要去的那家，招牌上寫著“紙紮品定製”字樣，裏麵擺滿了成品，個個惟妙惟肖的，豪華別墅、法拉利跑車、LV包包都有。
其中最惹眼的，卻是一個半人高的迪迦奧特曼。迪迦擺出發射光線的L型手勢，一眼望去又經典又拉風。
但是可想而知，在天堂上將接收到它的人，多半是個小男孩，也許小到連乘法分配律都沒學過……
寶樹不禁有些傷感，歎著氣走進店裏。
“老板，我的比基尼美女呢？”他問。
……
寶樹同學今年十九歲，在烏原二中念高三；人長得眉清目朗，個子也高，是個精神帥氣的小夥。
他知道這事傷風敗俗，會被當成變態。
但他仔細考慮過了，還是得做。
訂單是通過微信，向老板娘下的。
開始擔心會被拒，老板娘也連發了好些個驚訝的表情。但在他一口接受了加價，並迅速轉了100元定金後，她就發了個OK手勢。
但取貨看來就沒那麼順利了。
現在老板娘不在，隻有老板在店裏。
老板像是那種嚴肅古板的小老頭，五十來歲，胡子花白，臉瘦長瘦長的。他沒有馬上答話，隻用嫌棄的眼神打量過來。
寶樹被盯得心裏毛毛的，擔心他悔單沒做。
然後才聽他指著倉庫說：“在裏邊。”
寶樹鬆了口氣，跑過去一瞧，兩眼頓時放出光來，“哇塞！”
成品比他想象中還要好。“美女”與真人等高，五官清晰漂亮，身材火爆極了。
比基尼則是騷包的粉紅色——這是按他發的圖片來的，在網上找到的島國女明星照片。
名字好像叫三上什麼亞？他並不認識。
但見紙紮做得如此逼真，他想也該有個名字，不如就叫……
小悠吧！
隨意取下的名字，莫名覺得恰到好處。
他馬上付了尾款288元，加上定金總共388。一個家裏並不富裕的學生黨，個把月才攢夠這錢，掃碼時也怪心疼的。
他又花了點錢，買了幾億冥幣和兩張大紙。
大紙將小悠簡單一裹，這樣抱著走就不用丟人現眼了，還有點在別人眼皮底下做壞事的刺激感。
這時老板說：“我老婆接下這單，也是亂來。我做紙紮26年了，還沒見誰上墳燒這玩意的！小夥子，你……怎麼想的呀？”
原來紙紮都是老板做的，他還是位有著26年經驗的老師傅，難怪成品那麼活靈活現。
他問得很直接，話裏還有責怪之意。
但寶樹早有心理準備，也不以為意，一邊用紙包著小悠，一邊隨口應付：“想燒個新鮮唄。”
“給誰燒？”
“我爸。”
“你爸？”老板瞪圓了眼。
“嗯，走五年了。”
“……”老板皺著眉，沉默地打量著他。
“看你年紀，還是學生？”
“正要考大學。”
老板的眉頭都擠一塊了。他先前可不知道，客戶是高中生！
然後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問：“上個月我好像見你來過，跟一個女的一起來的，她是……”
“哦，那是我媽。”
“……她不生氣嗎？”
“我沒告訴她。”
“……”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老板的臉立馬黑了，“小夥子，我仗著年紀大說一句：看你的穿著，家裏不算有錢吧，幹嗎要花錢紮這種玩意？你不想想，媽媽賺錢容易嗎？”
這話說得很在理，寶樹一時無言以對。
“你要表孝心，多來幾趟看看不就行了嗎？”
“嗯，是。”
“你應該還是中學生吧，怎麼就整這出呢？我雖然吃的這碗飯，但也要跟你講，這世上就沒有什麼神神鬼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