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春,我已輟學三年。這才意識到讀書考學的夢想徹底破滅。
為此,我希望能走上另一條人生之路。
我把所有的親戚都想了一遍,確定沒有一個親戚能幫我時,感覺前途暗淡,或者說破罐子破摔,整日在村子裏無所事事,又無可奈何。
父親看到我整天胡思亂想,鄭重其事地對我說:“齊誌,你不要東想西想啦,我教你耕田。”
父親老了,身體消瘦且佝僂著腰。我很想答應父親的安排,但似乎又不情願。
父親不看我的表現,他用左肩背起犁,然後將牛鞭從右肩上穿到犁杆裏翹著犁,用右肩膀分擔左肩膀的承重。
我吃了一驚:同時意識到自己就要成為一個農民。我想逃,但感覺逃不掉。好像有一張無形的網罩著我。
“走啊。”父親轉過頭來催促我。
我看了父親一眼,十分膽怯地小聲說:“我不,不學耕田。”
父親毋容置疑地吼道:“我八歲耕田,你都十八歲啦,還不想耕田?”
我深知父親的苦難,按理說就應該學耕田,減輕父親的勞累;但我心有不甘,認為自己將來會幹一番事業,而不是種地。
父親見我還沒有跟著走,一氣之下放下犁,舉著牛鞭朝我大吼:“你去不去?”
我曾經挨過父親的鞭子,那樣的痛讓我不寒而栗,銘記一生。我渾身顫抖起來,嚇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要是說不去的話,父親還會用牛鞭抽打我。
“去牽牛!”父親吼道,然後重新背起犁,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大門。
我隻好去屋前的柳樹下牽牛,然後遠遠地跟在父親的後麵走著。心想,我這一輩子真的隻能做農民嗎?我再一次想逃離村子,但身無分文,心想沒有錢到外麵可能會餓死,也不知道能去哪裏,想來想去還是不敢離開村子。
這時,我的身後傳來一陣自行車鈴聲,鈴聲到了我身後還一個勁響。
誰啊,這麼討厭。我想著,轉過頭一看,卻是木山。
木山是我最要好的夥伴,他比我下學早,經常去做小工,比我早踏入社會。他穿著一新,騎著一輛五六成新的自行車,對著我一個勁摁自行車上的鈴鐺。
“你的自行車?”我對著木山小聲問。
木山十分得意地點頭。
此時,我多麼想有一輛自行車啊。看著木山騎著自行車羨慕不已。
“你去幹嘛?”木山問。
我指了指前麵的父親,很無奈地說:“我去耕田。”
木山笑著問:“你會耕田?”
我又指了指父親,心有不滿地說:“他說教我。”
木山依然笑著說:“你要是種地,你這一輩子就完啦。”
我很無奈地搖頭,隻得指著父親抗在肩膀上的牛鞭,低聲說:“剛才,又差點用牛鞭抽我。”
父親好像聽到了什麼,他一百八十度回轉過身來,用眼睛瞪著我,也不顧木山在場大聲吼道:“快點。”
木山感到我父親發火,很是無趣。木山朝我伸出舌頭,猛地調轉車頭往前騎。
我忽然意識到什麼,趕緊喊:“木山,木山。”
木山聽到喊聲刹住自行車,一隻腳撐在地上,回轉頭問:“怎麼啦?”
我再次去看父親,父親一臉怒氣,感覺就要用牛鞭抽我。我不敢再往前走,和父親僵持著,父親更加氣惱,加大聲音吼道:“快走啊。”
雖然我很害怕,但我意識到再往前走不遠,就到自家的田地。我想到這裏,背心直冒冷汗,很小聲說出一個字:“不。”
父親一氣之下,扔掉肩膀上的犁,舉著牛鞭衝過來。
牛看到我父親舉著牛鞭,它嚇得扭轉頭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