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後
玉山之上,十裏桃花,灼灼盛開,與天邊的鎏金光彩交相輝映。一隻白羽金冠雕穿過漫天煙霞,向東邊海島疾馳而去。
一道白衣銀發的身影立在白雕之上,清冷寂然,衣袂翩翩,宛若故人。
小夭拜別啊獙和烈陽,又與俊帝在桃林深處秘密交談了足足一個時辰。
知女莫若父,俊帝知道今次離別可能會是永別,看著她雖然一頭如雲的白發,眼中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璀璨,好似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夭,終於等到了來接她的爹爹。
慚愧啊,有負啊珩所托。如今小夭終於真正的找回了自己,自己這個做爹爹的怎麼可以成為禁錮她的枷鎖呢。
“小夭,大膽地向前走,不論你是誰,做了什麼。都有人毫無原則的愛你。無人可攔你,你哥哥和外爺也不允許。”
俊帝掩去心裏的不舍,釋然微笑的訣別了小夭。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她從來不是溫室的嬌花,她想要天空,便為她解開枷鎖,再無牽絆,給她自由。
年少不得一物終將困其一生。
年少時,被父母親親人拋棄,以致於後來被九尾狐困籠中30年靈力盡失,在大荒流浪三百年嚐遍苦楚。
在他們心中家國大義永遠重於自己,於情於理小夭都不能埋怨,卻因此心生執念,隻想找一個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
永遠把幸福的定義放在他人身上,由著別人決定自己的喜樂。看似堅強獨立,何嚐不是那一心依附於他人的菟絲花呢?
從前的小夭看似心軟善良,實則自私自利、冷心冷情;
看似清醒克製,實則顧影自憐、自卑怯懦。
從前她的心怕受傷害,用厚厚堅硬的外殼包裹著,那聰明狡猾的九頭妖怪曾悄無聲息的撬開那硬殼溜進去,也曾深深地撼動過那顆心。
奈何礙於立場、身份的束縛,九命海妖用交易冷漠作掩蓋逃了出來,還不忘補好了縫隙。
如今,那份洶湧澎湃如大海廣闊無垠般的愛重見天日。
幼年流離失所、心無所依,她曾本能地不相信這世間一切美好,但今日,所有曆經的苦難都得到了圓滿。
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處可去,更有被人愛的底氣,她再也不是逐世飄零任由他人掣肘、任由他人選擇的玟小六。
那包裹著滿滿愛的岩漿,炙熱洶湧地融化了厚厚的硬殼,溫暖了她的整顆心。
她的心也不再需要外殼,那磅礴洶湧的愛早已為她重塑筋骨,她已脫胎換骨。
相柳廣袤無垠、毫無保留的愛讓她有了戰勝一切的鎧甲,甚至跨越生死;
有了無往不利、無畏無懼的勇氣與自信。
也給了她真正做回自己的機會,那個年少時在充滿愛意裏長大,未曾被拋棄,無堅不摧、自信強大的玟小夭。
塗山璟礙於俊帝的命令,守在命令的邊緣線等著小夭,即使相隔不遠,小夭也並未去見他,隻交給苗圃一封和離書要她帶給璟。
和離是堅決的,任何人都不可動搖。不去見他並非因為心軟,隻是不想麵對自己傾心相待百年的人,最後變得麵目全非,她想讓十七在她心中留下美好,不想對他心生怨懟。
夕陽西下,漫天的雲彩與蔚藍的大海渾然一體,仿若一場美好浪漫的夢境。
一人一魂立在白羽金冠雕上,緩緩的靠近那座漆黑,方圓幾十裏無活物的海島。
小夭隔海相望十年了,如今終於積攢了勇氣去看看他。
相柳,你想我麼?
“我想你,直至生命終結都未停止過”
源於相柳血脈的相護,如今這座島嶼能安然無恙停留的隻有小夭了。毛球服了許多靈藥至寶,又服了頂級解毒丸,仍舊抵擋不住。隻能盡量飛至貼著最近的島麵,由小夭自己躍下去。
這一次,再無人接住她了。
毛球扛不住毒氣的侵蝕,退到附近的島嶼療傷,遠遠的守護著她。
十年了,她終於有勇氣登上這座島了,這座遍地焦黑無一絲活物的獨山島。漆黑汙濁,遍地焦土,小夭卻無一絲嫌棄,反而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如待珍寶般輕吻著焦土,好似那是心尖上的至寶,夢中的情郎。
唯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後期。
終究還是沒能如你所願,我還是來了。
相柳離開十年,小夭一頭青絲皆成雪白。
“冰刀入心疼麼?”
【不疼】
“萬箭穿心疼麼?”
【早就不疼了,一開始箭穿過心口還疼,後來流血多了,身體漸漸不受掌控也就不疼了。】
“親手將我推給別人,你,心疼麼?”
【萬箭穿心,尖刀入心,萬仞穿身都不如此】
“我的白發美麼?可能與你相配?”
【纖塵不染,宛若仙子。銀發白衣,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