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就在碼頭上的眾人開始埋怨的時候,終於有一個光著膀子、皮膚黝黑的老頭兒迎了上來。
“……哎呀!你們就是從本土過來的新人吧?歡迎歡迎!可是你們怎麼現在就到了?”
那老頭兒氣喘籲籲地說道,臉色漲的通紅,“……這會兒才剛過中午,電報上說的進港時間是傍晚……大家都在準備歡迎你們的篝火宴會呢!不管怎麼樣,先過去喝點飲料休息一下吧!”
於是,依然滿頭霧水的一行日本婦孺,就隻得懵懵懂懂地跟著這個老頭,走進了瓜島市的街町,然後發現雖然這隻是一個萬把人的鎮子,卻很奢侈地安裝上了路燈!家家戶戶的屋簷下都掛著許多魚幹和水果幹,偶爾還能看到幾輛汽車停在街角的樹蔭下,以二戰時期日本社會的標準,這地方絕對已經稱得上富庶。
不過,相對於生活條件的寬裕,本地居民在衣服打扮上就隻能用傷風敗俗來形容了:或許是由於天氣實在太濕熱,街頭的小孩子們全都光著身體亂跑,即使已經快到發育年紀的垂髫少女,也隻戴著一頂草帽就一絲不掛地走來走去;而成年人也一般也僅是在腰胯間胡亂穿條短褲,婦女再在胸前多裹一塊布,或者用貝殼和玻璃珠串起來掛在頸上,垂在胸前遮羞……日暮鈴音一路走來,居然沒見到任何一個穿著上衣的男人。
——想想自己以後或許也得這樣入鄉隨俗,小寡婦日暮鈴音的心中不由得略感羞澀。
由於瓜島市不過是新建沒幾年的居民點,所以鎮子的麵積並不大,一行新人很快就來到了路途的終點,一個鋪著白砂的小廣場。廣場的盡頭是一座木板搭建的小小神社,神社門前的鳥居上掛起了橫幅,上書“歡迎本土同胞接風宴會”的字樣。而旁邊則搭起了一排臨時的灶台和棚子,無數婦女兒童笑嘻嘻地頂著裝滿食材和餐具的籃子,在廣場上來來回回,還有人架起了大鼓和柴火堆,似乎是想要好好地熱鬧一番。
由於預備在晚上設宴歡迎的新移民,居然提前了這麼多時間抵達,在場的眾人頓時有點懵懂和不知所措。不過,很快,他們就熱情地迎了上去,給新人們送上清水和椰子,七嘴八舌地問候寒暄。
一位少年殷勤地捧出一隻腦袋那麼大的白色瓜果,在一塊石板上切開,請小寡婦日暮鈴音品嚐,“……菜還沒弄好,先吃個瓜解解渴吧。都來到瓜島了!不吃個瓜怎麼行呢?這是俺們家裏自己種的,可甜著呢!”
盛情難卻之下,日暮鈴音接過白瓜和一把木頭勺子,挖著吃起來,感覺瓜瓤有股非常美妙的清甜香味。而與此同時,那位貌似很饒舌的少年還在喋喋不休,“……除了天氣比較熱一點、蟲子稍微多一點之外,這個島上的日子還是挺不錯的。一年四季都有很好吃的水果,海裏到處都是在日本根本打不到的大魚,龍蝦和螃蟹也很容易找到。哦,對了,這個島上還有溫泉呢!咱們在上個月剛剛蓋了個溫泉浴場……”
打著赤膊的少年轉身指了指遠方三十多公裏外,那座終日被雲霧縈繞著的火山,咧嘴笑著殷勤地推舉道,“……諾,就在那邊的半山腰,你有空不妨帶著孩子去享受一下吧!不泡溫泉浴算什麼日本人呐!”
日暮鈴音一邊吃瓜,一邊笑著連連稱是,在稍事喘息之後,憑著家庭主婦的本能,她又主動提出要到廚房裏幫忙……然後,她就看到了各種五顏六色的說不出名字的熱帶水果,都是在日本沒見過更沒吃過的,此時卻在清洗果蔬的水池旁疊成一座小山。還有一條條剛從海裏撈上來、新鮮到不能再新鮮的巨大金槍魚,也正在廣場上被人當眾分割,在切成小塊之後,交給婦女們烹製成不同風味的菜肴。
湊進去幫忙的小寡婦日暮鈴音,也取了一塊肥美的魚肉,準備做一道她比較拿手的生魚片,隻見魚皮的色澤新鮮誘人,橫切麵上的魚肉呈現出粉嫩的肌理,放在眼下的日本國內,隻怕是沒多少人能吃得起。哪怕是在戰前相對繁榮的年歲裏,城裏的中等人家頂多也隻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拿它來打打牙祭。
然而,按照當地人的說法,此等大魚他們在這邊天天卻是都有的吃,一點兒都不稀罕……
於是,這些初來乍到,對陌生新環境還略帶疑慮的新移民們,在吃吃喝喝之餘,很快就放下了心來。覺得自己確實是交上了好運,成功逃離了戰火連天的故土,搬家到了一個生活富裕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