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五百年前,大晉太元年間,有漁人誤入桃花源,窺仙境而睹瑰幽,受此地百姓相邀飲食作樂數日,流連忘返,欣然而歸。
後再欲尋覓此仙境,不得結果,終其一生在沒有踏足過桃花源,仿佛那數日的光景皆是一場幻夢。
此刻,桃花源中。
顧江流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繈褓嬰兒,稚嫩而幼小的身軀蜷縮在一個木盆裏,順著江流而下。
河水並不湍急,溫柔的托舉著木盆,就像是母親的手,操縱著木盆裏嬰兒的命運,小心的避開河道裏的石頭,安穩的流向下遊。
春風如拂,兩岸落英繽紛,桃花飄零而追逐流水。
一瓣桃花恰好被風送了過來,顧江流細嫩的小手動了動,將那一瓣美麗握在了掌心。
忽然間,他產生了一種很荒謬的想法,或許這一切並不是夢,他真的變成了嬰兒,那觸感如此清晰,以至於他甚至能嗅到清新動人的花香。
而沿途十裏桃花燦爛,一眼望不到頭。
“我要一直沿著河流飄到哪裏去?”
顧江流眼下最擔心這個,嬰兒模樣的自己,抗擊風險的能力為零,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要了他的小命。
這個時候,一隻手臂突然抓住了木盆的邊緣,將他拖上了岸。
“哪來的嬰兒,這桃花源的上遊,我可不記得有人家居住啊。”一個白袍書生抱起那稚嫩脆弱的小生命,目光充滿憐愛,凝視著這好不容易降生於世的生命。
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抬頭望了望浩渺高聳的雪白山峰,若有所思。
“孩子總是無罪的,既然遇見了,那就是緣分,隨我回家可好?”
隻見那嬰兒展露出笑顏,好似天生充滿著靈性,同意了書生的請求。
“甚好甚好。”白袍書生歡喜的抱起嬰兒,走向了桃花源深處。
十八年後,仍舊在桃花源。
這是一處四麵環山的幽穀。
因為漫山遍野的桃花而得名,風動時,花瓣能飛舞十裏,美不勝收。
桃花源正北方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卻常年被冰雪覆蓋,皚皚白雪為利劍般陡峭的峰頂披上一層皎潔白衣,那裏也是桃花源的禁區,據說存在著吃小孩的怪獸。
顧江流小時候就不信這鬼話,曾經好奇試圖闖入山中,卻在山腳下被凜冽刺骨的寒風勸返,從此絕了登山的心思。
而桃花源中有一座小村莊,村民隻有幾百人,俱是淳樸善良的平凡百姓,而村長就是當年救起了顧江流的人,名喚呂岩。
但顧江流三字並未他的賜名,而是他三歲時自己拿毛筆寫下的,在那之前,村裏人都稱他小名:二狗子。
賤名好生養,此乃桃花源的風俗,不得不品嚐。
此刻細說那位白袍書生打扮的村長呂岩,別看他長得儒雅俊秀,腹有詩書,卻是個嗜酒好色之徒。
一個藤黃酒葫蘆常在手中,有事沒事小酌一口。
喝多了就去撩撥一下村中的小寡婦,眉來眼去,出入對方門舍,時常一臉腎虛模樣的回家。
呂岩自詡此為風流,還要傾囊傳授顧江流撩妹十八法,據說上至耄耋之齡的老太,下至豆蔻年華的小姑娘,隻需他口綻蓮花,唇舌鼓動,無人拿不下來。
但顧江流婉拒。
生長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下,顧江流不貪酒也不好色,實在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江流兒,你別瞧義父我一天到晚酒氣熏熏的,為人老不正經,其實我可是這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說是一聲劍道宗師,酒中劍仙,也不未過,能打贏我的人,恐怕不足五根手指頭啊!”
每次喝得路都走不直,村長呂岩還要跟顧江流吹噓一番。
然後就是摔得四腳朝天,酒葫蘆咕嚕咕嚕滾到地上,晶瑩的酒漿傾倒了滿地。
“你說是就是吧,誰讓我就你這個親人。”每逢這時,顧江流都不禁輕歎一聲,然後將喝得醉醺醺扶上床,給他蓋被子,再把打翻的酒葫蘆收拾好,也算操碎了心。
至於呂岩所謂的劍仙之詞……大概顧江流腦子瓦特了才會相信,義父永遠不靠譜,是他兩世為人經驗凝聚而成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