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天下(一)(1 / 2)

約前17世紀初——約前11世紀,商朝

又是一個仲夏之夜,這裏不曾有人來過,獨獨隻有我與一座墳。已經忘了有多久,多久沒有跟人接觸,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正常的開口說上完整的話。

靠在碑上,我的眼淚已流不出,隻能拚命的強迫自己微笑,用顫微的話,一字一句,緩緩道,“你,已,經,睡,了,好,久。”像哄小孩似的,繼續道,“別睡了,恩?”

回應我的是無邊的寂靜,多少年來,我每天都會這樣問著他,但多少年來,回應我的依舊是無邊的寂靜,很痛苦,很痛苦,所以多想,不那麼痛苦。取出衣襟裏的木盒,一次又一次的打開,一次又一次的蓋上,可奇跡沒有出現。

風起,樹動,我知道,那個人又來了。那麼多年來,他樂此不憊得來看我,每一次都隻是遠遠的站著,然後一直一直望著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沒有說話,我也不理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天天來看我,也不知道他想跟我說什麼,我在等,他好象也在等,但這麼多年來,我們竟默契得沉默了那麼久。

我以為他又要遠遠的跟我保持距離的站著,但當我抬起頭時,他已站在我眼前。他沒有任何改變,我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但他的摸樣永遠都那麼年輕,時間永遠不會在他年輕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我帶你去找他。”他晴朗的聲音裏含著一絲沙啞,我不容置疑的相信他,天帝就是天帝,他不曾騙我。但他眼裏的悲戚,那麼明顯,卻被我狠狠忽略。

我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身邊的場景已開始轉變,三千縷青絲飄散開來,閉上眼,享受靜電般的飛舞接觸。當一切都停下,我才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已沒有那個少年,入眼的是黃沙般的顏色,土堆砌的城牆,一間連一間的茂土屋,身側未知名的大樹,但四下卻無一人。

雖然已經習慣了寂靜,但不習慣那麼多房屋卻如此寂靜的感覺,這會讓我心生不安。我默默的向前走,試圖找尋人類的蹤跡,我的心是慌亂的,但我極力讓自己看上去很鎮靜。

一路走來都非常安靜,但終是依稀看到一兩個人影,看到我,他們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不自在的掃視身上的衣服,沒有多大的特別,仍舊穿著那套白色廣寒宮裝,多年來不曾改變,是因為我沒有洗澡有異味嗎?我細聞自己的肌膚,沒有任何異味,而是淡淡的清香。

一陣馬蹄聲急促響起,我反射性得轉頭看,三匹駿馬直直得向我奔來,我竟忘了閃躲,癡癡得注意馬上那屢英姿。

他駕馬跑在最前麵,身著玄青衣衫,冠發束腰,迎風翩翩駕禦。我就這樣看著他,然後笑了,忽略一切嘈雜,眼裏隻有看到他的喜悅,我輕喃,“後羿。”

他及時拉住了韁身,卻惹得馬嘶蹄一聲,然後安靜的停在我眼前。就這樣,我站著仰視他,他側頭俯視著我,四目相對。

“帶她走。”未等我反應,他已冷冷的拋下不容置疑的命令。馬上的人皆呆滯得看著我,一聽這命令,疑惑得看了看我,剛準備有所行動,我已被他粗魯的拉上馬背,我被顛簸得胸口生生難受,一直以來都沒有被人這樣粗魯對待過,心裏不免心生怒意,哪怕他是後羿也不該如此對我。

“你,你,快,快放我,下去。”我被顛簸得說不成完整的一句話,慌張得亂抓一氣。但他卻嗤笑著不理我,神情不似曾經的陽光,多了份陰柔,但那份陰柔卻似曾相識,但絕對不屬於他,但我下意識的認為,也許,這就是輪回後的副作用,但無礙,寂寞了那麼多年,看著他的容顏就夠了。

“你快扶我坐好,我的胸被壓扁了拉!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我下來,你肯定......”我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口,惱怒的話還未喊完,胸口裏的酸水就衝出了口,我想,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糟糕很糟糕。

馬的速度逐漸慢下來,我鬆開緊握著他衣口的手,虛弱得抬頭看著一臉怒意的他,懨懨一息道,“瞧,後悔了吧。”眼前慢慢的黑去,他的模樣漸漸迷糊,我心裏大呼,我餓了。

我想,我真的是非常餓了。我有多久沒吃飯了?以前一直在陵墓的時候從沒感覺到饑餓過,我還以為吃了仙丹我真成仙人了,沒想到出了陵墓,我的肚子奇怪的餓,所以,我拋棄了我全部的形象,一醒來,就努力的吃著他給我準備的菜肴,雖然這個時代沒有什麼美味大大餐,但對一個饑餓如愁的人來說,已是非常棒的了。

看著我非常沒形象的吃法,站著的丫鬟都驚訝得不敢直視我。我也不管他人怎麼想,吃飽了再說!

月上樹梢,站在窗口吹著涼風,我承認,我的心理確實有些低落。來這裏已有數日,第一次見麵後,他就不曾來看過我,我不知道他抓我來幹什麼,也曾失望的以為他就這麼把我給忘了。但又想,至少是個好開始,不管以後幾世裏的劫難有多艱難,至少每一世我與他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