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總說,快意恩仇歌伴酒,英雄一言輕生死,那才是真丈夫。
可我偏喜歡這個不夠快意,不輕生死的男子——爽快的英雄必定不會替我結了帳還問長問短怕我餓肚子,重節輕生的大丈夫也未必會因自身傷勢受我要挾。
你須知,你心裏喜歡上一個人,並不非得多麼驚險別致,多麼似水溫柔,他一個真心的笑容,一聲真摯的關懷,便足以讓你窺見他美好的心地。
人都道娶妻求賢,卻總忘了嫁夫也得求良。
隻是,這麼純良的人,怎會有那般嬌縱的師妹和那般沒器量的大哥?
我先前還在想,他對我的容貌不似旁人在意,會不會是因為他身旁的人也並不美麗?見到他家中人,自然沒了這想法。他師妹明豔嬌美,大哥也精神十足,師娘秀麗出眾,師父麽,氣度過人。
隻是,除了他師父,人人看我都帶著戒心,他師妹和大哥更是明顯不屑嘲弄。哼,我即便不敵你們的家世,卻也輪不到你們來看不起我!
彼此看不對眼,由此而來。
等見他們不慌不忙地尋人,我便更加惱火,自家人丟了,都這麼不著急麽?若沒落在婆婆手裏,而是在別的仇家手裏,隻怕等他們找到人,屍首都要化成灰了。
但婆婆說過,中原人心中的好女子應該是溫柔嫻淑,我心裏雖然有氣,但也用不著都帶在麵上。我不和他們鬥嘴,聽聞有了他的消息,他們不管,我自去找,遇上李莫愁也不需給他們說,反正我找的是我的心上人,出力吃苦都不用告訴別人。
等找到了他,又聽他說了那一番話,我高興之餘,哪裏還顧得他大哥和師妹的無禮。
可,總有些人,不知適可而止。
修文哥哥忙著習武做事,很多事,他便不會知道。我們私下裏鬥法,自然也沒人去告訴他——被人抓把柄的事,我是不做的。至於他們,我就縱容著,不吃虧,也不再去顯痕跡地捉弄,以他們的性子,不吃大苦頭是不會收斂,我隻等他們做下天怒人怨的蠢事,再來發難。
隻一點,我很是忌憚他師娘。她身份尊貴,自惜羽毛,自是不參與我們小輩的爭鬥,卻拿冷眼旁觀,讓你不知她心底打算,雖不出一招,便已震懾敵手,實是婆婆口中的高人。
在這裏,做甚麽都在人眼皮子底下,難免縛手縛腳,也很有勢單力薄之感。我正籌劃怎樣才能讓修文哥哥與我離開這裏,就先遇到了那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清冷美麗不似凡間之人,她一出現,眾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了,修文哥哥也是一樣。
我觀察多時,覺得他們先前應當不相識,修文哥哥一直看著她,肯定是因為她美麗。哼,這便是啦,婆婆早說過,沒男人真不在意女子容貌。還說甚麽楊過和她是一對兒,那你還盯著她不放?!
這女子用絕頂輕功避過那大和尚三招,我才知,她不止容貌過人,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
修文哥哥讓我拖住他師父,我雖不知他何意,但怎肯單獨讓他和那女子在一處?我為他做事,他當然該陪著我。
等楊過和那女子大鬧一番,揚長而去,我反倒高興。這樣一來,你便是喜歡她,也注定隻能是想想而已。
非常感謝郭師妹一直以來對我的討厭和對她自身武藝的無比自信,她若是乖乖被我們看著不出莊,那還我真是要等很久才能把修文哥哥拐出去……師娘那晚提出種種問題,我本打算砌辭狡辯,但忽然聞得藥香——修文哥哥服過我教中獨藥,旁人不覺,我卻能聞到那淡淡的藥香——這才是天賜良機,修文哥哥此人,旁的不怕,他隻怕欠人情,我便讓他欠得更多些,我要他知曉,誰會永遠站在他這邊。
他自己偷聽到的,總比我跑去自白心意,要有用得多。
但那一番話竟會有立竿見影之效,也出我意料。
我們南北往返,被老頑童盜藥,辛苦氣憤全沒修文哥哥寫出“小龍女”三字時來得厲害——我就知道,他惦記著那女子,還買甚麽白衣裳給我穿,全是因為他喜歡那女子卻又見不到。偏好日子沒過幾天,又遇到楊過,修文哥哥來勢洶洶,遇到楊過一阻,卻又生退讓之心。是非敵我,如此清楚,他卻說要走,自然讓我疑心,他是為了那龍姓女子——你要賣楊過人情,我偏讓你愧疚難受,我看你怎狠心置我不顧,去討好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