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目的地還有4.4公裏,雨天濕滑,請注意行車安全。”
出租車窗緊閉,雨水急迫地拍擊在玻璃上,雨刮器開到最大檔,發出哢哢的聲響。
掛在後視鏡上的平安符來回晃悠著,逼仄的空間裏,空氣中混雜著劣質皮革和清新劑的味道。
周圍沒有其他車輛,前照燈光散射在雨霧裏,映著冷黃色的光暈。
在光暈的盡頭,路中央站著個姑娘,瘦高個,手裏舉著一把破舊的兒童小花傘。
司機的眼皮猛地一跳,猛地一腳踩下刹車。
輪胎因為劇烈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車頭在即將撞到人時堪堪停住。
“神經病啊你!想死換個地方,別瞎幾把禍害……”
司機哢哢幾下搖下車窗,頂著大雨探出腦袋,扯著嗓子大罵起來。
話還沒說完,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理智逐漸回籠,他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車燈打在她身上,映照著她瓷白的臉,同樣照亮了她身上被淋濕的藍白色病服。
右胸的位置還印著字。
頤江市第三精神療養院。
換句話說,這人保不齊真是個神經病。
司機頓時偃旗息鼓,盯著她豔鬼似的臉,默默地縮回腦袋,默默地搖上車窗,默默地開始倒車。
但車剛啟動了一半,就莫名其妙地熄了火。
他膽戰心驚地看著姑娘收了傘,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言不發地坐上來,甚至還記得要係上安全帶。
看舉動……好像還挺正常?
司機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著她。
看起來年紀不大,一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格外漂亮,沉默的時候,自帶一種生人勿進的沉鬱氣場。
“你……你要去哪兒?”他有些忐忑地問道。
沒等到回應。
一張黑底燙金的名片輕飄飄地落到眼前。
司機陡然一驚,目光不自覺地吸引,然後順著捏住名片的蔥白手指緩慢上移。
最終落在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上。
“南棠,一個自由從業者。李祥先生是吧?看您可能會發展成老顧客的樣子,抓鬼驅邪,算命改運,風水勘探,多種業務了解一下?”
李祥:“……”
這年頭,神棍不裝神弄鬼,改裝精神病了?
他突然就不害怕了,婉拒了麵前的名片,動作沉穩地重新發動車子,然後重新打開車載廣播,把聲音調到最大。
循環播放瑪卡巴卡。
車內的氣氛瞬間就變了,尷尬中帶著些詭異,詭異裏還透出一絲童趣。
南棠不說話了,靠著椅背轉頭看向車窗外。
後視鏡裏,一團黑黢黢的模糊人影悄然閃過,轉瞬即逝。
雨漸漸小了下去,隨著不斷靠近市區,周圍的車輛也變得多了起來。
李祥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從未感覺如此安心過。
“年輕人,學點什麼不好。”他老神在在地評價了一句,“看到我車上的工作證了?這就能裝神算子了?招搖撞騙,不走正道。”
“啊對對對。”
南棠敷衍地應和著,垂眼撥弄著手腕上的……
小天才電話手表。
屏幕上是一張模糊的照片,隱約能辨認出是一個公交站台。
“這不是頤江東路站嗎?”放鬆下來的李祥逐漸打開了話匣子,“這照片什麼破像素啊,要是別人來看,那鐵定認不出來,但我之前天天在那裏接我老婆,嘿嘿。”
“勞駕,送我去那兒。”
南棠彎腰把滴水的傘往自己腳邊收了收,順勢從座椅底下勾出一件豔紅的風衣外套,抖開了披在身上,罩住濕漉漉的病服。
正在導航的李祥動作一僵,腦海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
剛才有這件衣服嗎?是她自帶的?還是誰丟在自己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