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浚,就是剛才坐在軍帳主座上的年輕人,他靜靜地盯著帳外的雪堆,不知是在發呆還是有所思。不知是今天的細雪紛紛,亦或者是馮文釗的血濺在雪地上的場景讓他回憶起了什麼。
半月前,燕城告急,已危如累卵,但中原掌權的氏族已決定舍小保大,棄燕城而不顧,燕城無將無人可守,失地不過爾爾,破城幾乎已成必然。茫茫風雪之中,一人一騎自城中飛馳而來。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君不見,一川碎石大如鬥。那是謝家的謝二公子——謝瑜,他一身錦帶白服,在茫茫風雪中如銀碗盛雪一般,讓人不易發覺,自然也看不出他的義無反顧。燕城有慷慨悲歌之士,但無出謀劃策之人。燕城守將陳鏡湖死守燕城,風雪飄搖中他也堅守了三日。謝瑜到此之後,以謝家二公子的身份接手處理一切要務,陳鏡湖被架空,大怒,因此離城而去,不知所蹤。
拓跋浚聽聞此事後隻是不屑,他本身也未曾把這位風雅公子放在心上。拓跋浚本來還擔心陳鏡湖這個硬骨頭,結果卻不想陳鏡湖會被逼走,真是天助鮮卑人也。隻是拓跋浚仍舊一貫小心,圍困燕城多日,也不急於一時。三日後,突然有探子來報,謝瑜帶著一隊人出城了。謝二公子,多大一塊肥肉,拓跋浚怎麼能夠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當即派一隊人追了過去,隻見謝瑜往林子中奔去了。礙於地形,拓跋浚隻得派了大部分的弓箭手去追謝瑜。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弓箭手還不回來,拓跋浚意識到不對,立刻帶兵攻城。可城牆上隻有一個人在彈琴,隻見那人低眉抬手,行雲流水,風雅自成。拓跋浚咬牙切齒道:“謝瑜……”
謝瑜慢悠悠地彈完一曲廣陵散,起身道:“拓跋將軍,我們漢人有言道‘一曲廣陵散,天涯行處覓知音’。將軍兵臨城下,六軍何故不發,隻因城中惟我一人耳。”拓跋浚仍不為所動,謝瑜看見如此,搖了搖頭,“拓跋將軍,我原以為你是知音,卻不曾想你如此膽小。” 說罷便搭弓引箭向拓跋浚射去,拓跋浚閃射躲開,而這支箭正中其帥旗。拓跋浚不曾想這繡花枕頭還有這一手,暗暗心驚。謝瑜歎了一口氣,“我們中原士族子弟也是不好混的嘛,在下不才,又是中流砥柱,這君子六藝自然不差。” 此時,一人來報,此人是跟著弓箭隊入樹林的斥候,“樹林地形多變,一時繞不出來,但據偵查估計對方有五百餘人”。 拓跋浚聽了,不由得冷笑了幾聲,“謝瑜,你玩得一手好空城計啊,隻可惜我從來不賭有或無,我隻信我的眼睛。你派出五百人誘我,你城中所剩士兵,可還有三百人?”
“攻城!” 拓跋浚一聲令下。弓箭手大多未歸,隻有攻城車破開城門,鮮卑部隊一擁而進,隻是城門附近四下無人,進去的士兵麵前是一堆稻草和木架,突然木架向他們撒起了水,一個士兵突然大喊,“不對,這是油”! 此時拓跋浚也反應了過來,不對,快撤。隻可惜此時已晚,火把從天而降,冬日天幹物燥且當日恰巧吹東風,火很快就燒了起來,形成了一麵屏障,鮮卑軍隊此戰傷亡慘重。
謝瑜站在城牆上對拓跋浚說道:“將軍可知,我也從不賭運,將軍進或不進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將軍可知,謝氏二公子,癡迷墨家,尤其是……機關術。將軍,退下吧。”
這場火燒退了燕城的燃眉之急,謝瑜卻對著書案愁眉不展,十四封加急求援,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