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過程還是很沉悶。小美說她要帥哥。小王嘲笑我們沒有對象。我和小貝試圖分享一些生活趣聞。但說不出來，大家都是加完班回家一躺玩手機。眼睛一睜又來上班。
吃完，我端著餐盤不小心灑了一地。
阿姨發出了一聲尖叫，所有的人都停下看著我，原本乒呤乓啷嘈雜得不得了的食堂霎時間鴉雀無聲。
死一般的寂靜。
阿姨又試圖張嘴，卻發出了幾聲怪叫，有點像被電音處理過的人聲。
“都是你！為什麼你不能和別人一樣！
你這麼喜歡標新立異，那你就該受罰！”
我爭辯道：“我並沒有標新立異，我隻是想做我自己。”
“你～去～死～吧～不～比死更可怕的～懲罰～”
周圍的人紛紛舉起手中的筷子向我擲來。我眼前一黑，心想幸虧中國人不用刀叉啊。
再一睜眼，我還好好地坐在工位上。
我愣了五秒鍾，隨即開始ctrl c和ctrl v。
晚上回家，倒序完成白天的動作，玩手機。臨睡前那一刻，我突然在想，所謂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到底是什麼呢？
進入夢鄉。臥室的牆上，有巨大的鯨遊過。
第二天，我在鎖門前照常檢查家裏的水電兩遍。關上門後習慣性地用手推了半分鍾。確定打不開後，下四層樓梯，走到門口的保安亭，果然麵前出現了一條毛毛蟲。我和以前一樣跨過它，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50步後，果然又出現了一條一模一樣的毛毛蟲。我嫌棄地跳過去。到公司打卡的時間，9：17，不多不少。
坐下來，泡一杯拿鐵——我每天都喝，從不間斷。從抽屜裏抽咖啡包的時候，連帶著飛出了一枚硬幣。我狼狽地蹲下身去撿，指尖觸碰的感覺非常熟悉。
是正麵。
“那麼，今天要把昨天的模型測試一下…”
“好想找帥哥，哪裏有帥哥。”旁邊的小美哼哼唧唧。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們能接觸到的人很少，從身邊找對象基本不可能。她為什麼每天念叨一遍呢。
第6天，我在鎖門前照常檢查家裏的水電兩遍。一條毛毛蟲照常出現在路邊引起我的不適。我又在泡咖啡的時候碰落一枚硬幣。
連續六天，全是正麵。
我閉了閉眼，“那麼，今天要把昨天的模型測試一下…”
“好想找帥哥，哪裏有帥哥。”旁邊的小美嘟嘟囔囔。
這是第7天。鎖門。兩遍。毛毛蟲。硬幣。正麵。模型。帥哥。
…
這是第250天。硬幣，正麵。
我閉了閉眼，咬緊牙關，然後猛然睜眼看向小美。她的朱唇輕啟，第一個音發出的1/4秒前，我搶占了先機：“好想找帥哥，哪裏有帥哥。”
她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好像看視頻時網絡不好，一卡一卡的。
是的是的，出bug了。我在心裏呐喊著。會發生什麼？
“那麼，今天要把昨天的模型測試一下……”
小美自顧自地說著，不再看我。我手心冰涼，扳過她的肩膀逼她與我目光接觸。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可怖：“好想找帥哥，哪裏有帥哥。”
“你怎麼了啊。我們能接觸到的人很少，從身邊找對象基本不可能。”她把我的手掰開，轉身麵對屏幕。
晚上我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頭一次腦子裏有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比如我是不是該去學個化妝，挑幾件有女人味的衣服。白天和同事們說話是不是太凶了，不夠溫柔不夠嗲。唉，說到發脾氣這事，其實也不太能怪我。老王一張碎嘴，除了工作和秀老婆之外不會說別的。每一天，無論說什麼事，他的最終落腳點，都是“你怎麼還不找對象”上。
小美吃飯拍照，他問“拍給哪個男的”。
小美吃飯不拍照，他說“我們這一排都有對象“
今天我實在沒忍住懟了他一通：“除了找對象不會說別的，是精神貧瘠的表現。”
小美想要找帥哥，老王炫耀對象，我感歎生活無聊。突然之間，我明白我們沒有區別，全困在一件事裏，視野裏沒有別的東西。也許明天可以做一些改變。此時窗外傳來淅瀝淅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