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是沒有出路的，這輩子都不會打工的。”我蜷縮在我的出租屋裏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外麵是黑是白也不清楚。餓了起床煮些速凍餃子，或是用空氣炸鍋烘兩片麵包。泡麵還有一點，冰箱裏的菜葉放到發黃。吃對我來說隻是個必須完成的動作。吃完了睡，睡醒了就看劇。看兩眼劇再切換回短視頻。我必須用大段的內容填充我的腦海。但其實就連最無腦的短視頻的內容我也不太能理解。
我不願意想。我不願意接觸外界，甚至窗簾我也不願意拉開。像我這樣二十多歲的姑娘，大多正肆意享受著青春。她們在明媚的陽光下穿著各式各樣的漂亮衣裳，對著鏡頭露出最好看的笑容。而我早就無暇顧及外在的體麵，每時每刻都和失序的內心絕望抗爭。每時每刻，我都瘋狂地希望世界末日馬上到來。
我本可以和她們一樣，我早應該想到，那時我雖貧窮，卻並不是一無所有，我還有一條清白的生命。
隔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輕微，大概是有人在打電話。這一點點聲音卻令我恐慌得無法自拔。我完全沒有忘記，上一次，正是因為隔壁的鼾聲清晰可聞，而加班已令我極盡疲憊，我卻在半夜被吵醒聽著鼾聲等著天亮，所以我…我…
他倒在血泊裏，那正是我噩夢的開始。
那個人，他是業內有名的技術大拿。但他突然死了，大家都說他是自殺的。很多人看見他從天台一躍而下。可原因？沒有人清楚。
有人說他是被領導pua了。那時候，那時候我在哪裏呢？
讓我仔細想想…
噢對了，我剛入職。
我的名字是路蘭汀，畢業那年我在一家小公司工作了半年後，跳來這家大廠。
盯著手裏的工牌，站在阿爾法樓下，抱著筆記本，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順風湖。水麵平靜無波，天空澄澈無雲。一隻狗一顛一顛地逆光跳過來，我一低頭才發覺，居然是隻仿生機械狗。這狗狗的塗裝和剛剛進入園區看到的無人車風格一致，帶著巨大的logo：一顆震動的愛心。而這顆愛心正乖乖印在我手裏的工牌上。某書上，這塊工牌儼然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甚至裸圖曬出來也會收獲不少歆羨。
我之前的小公司隻是在創業園的寫字樓租了一層，員工擠在格子間，領導也擠在格子間。兩個人打起來，隔壁桌湊熱鬧。我不願意回想那層陰暗的樓裏，領導是怎麼數落我，要延長我試用期的。我更不願意回想自己名校出身為什麼隻拿了這麼一個糟糕的offer。此時此刻，站在豪華氣派的園區裏，我感到自己曾消失的豪情壯誌倏然間放大了許多倍。但我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過去的陰影並沒有完全散去，我不想高興得太早。進入社會的第一件事，我學會了管理自己的期待值。凡事做好最壞的打算，災難來臨也就不那麼難過了吧。也許老板很苛刻呢？也許自己並不能勝任呢？從天坑專業轉行，對產品其實一無所知…“冷靜！衝！”我甩甩腦袋，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深吸一口氣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抱著電腦，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幅立繪進入我的眼簾。“克萊因計劃！”深藍背景下，一隻晶瑩剔透的瓶子正以十分詭異的造型扭曲著。我知道這隻科學史上的著名瓶子，具有不分裏外的神奇性質。
我的mentor正站在立繪旁微笑。這位mentor以後也會是我的直接上級、小組組長。她看起來非常年輕，似乎隻長我兩三歲。瀑布般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後，淺綠加白色的職業套裝令她像一棵春樹清新怡人。見我打量立繪的目光中帶著好奇，mentor點點頭：“把你招進來，就是為了這個大項目啊！不過你剛進來，還不用太著急，這一周先熟悉一下四周的環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