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窮貫生握緊韁繩,牽著那匹黑馬,默默地陪伴在小男孩的身旁。
舉目破敗,他麵色沉重。
可悲之事太多,敢言之人太少。
黑馬行走在塵泥飛揚的土路上,沉默得不像個畜生,它也黯然傷神,仿佛能夠理解窮貫生的哀痛。
小男孩瘦削的肩頭背著的是母親的屍體,他踉蹌地跟在窮貫生的身後,眼神堅毅,一聲不吭。
落日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滴流淌的淚水,在無聲宣告著生活的不公。
入夜前,城頭的銅鍾被人照常撞動,低沉的鍾聲在這片天地間回響,
如喪鍾般長鳴。
無論誰殺了人,總是少不了麻煩的。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如夜幕中出行的百鬼,他們的陰影逐漸逼近窮貫生和小男孩,卻始終保持距離,不敢向前。
他們步伐匆亂,虎視眈眈,臉上隻有陰冷與狡詐。
窮貫生不怕殺人,也不怕麻煩。
對待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隻是默默地邁著步子在城內尋找什麼。
赤炎劍被他斜插在背後的布囊裏,手中則是小男孩那柄古樸的長劍。
劍雖未出鞘,亦可鎮宵小!
“頭兒,咱們跟著那兩個毛小子大半天了,什麼時候動手?兄弟們都等不及了!”
一名新兵蛋子在領頭的身邊低聲叫道,話語間充斥著不耐煩的情緒。
“靜觀其變!”
領頭的中年漢子不是凡人,他曾憑借自己的努力,在白馬城修行過一段時間,如今已有半步金丹的實力。
但退伍再就業時,由於沒有過硬的關係,他便被安排到這莽蒼城做“城守”了。
這裏貧窮、落後,讓人隻能整日與沙塵烈日為伴,對他來說,明升實降。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到底你是城守,還是我是城守?”
中年漢子發現身旁的新兵蛋子性情太過毛糙,沒有半點眼力勁兒,不由得出聲怒斥。
眼前的那名黑衣少年,轉瞬間便殺了半條街的壯丁打手,是他手下這群凡人能對付得了的?
馬蹄已踏碎這莽蒼城內的每一片夕陽,窮貫生找遍了城裏的殯葬店,卻沒有一家肯賣東西給他們。
“店家,有沒有棺材和紙錢?”
窮貫生牽著馬停在一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殯葬店前,朝裏麵瞧了瞧,出聲詢問,語聲平淡。
店家瞥了一眼窮貫生身後黑壓壓的士兵,連忙擺手:“不好意思,客官,最近城裏死的人太多,棺材和紙錢都賣光了,您去別家看看吧!”
窮貫生微微皺了皺眉,露出一絲失望的神情:“罷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拒絕了窮貫生,店家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連忙解釋:“真的對不起!生意不好做…”
幹喪葬的,經常與死人打交道,最忌諱因果報應。
棺材讓死者安息,紙錢為他們送行,幹喪葬的有東西卻不賣,導致鬼魂在黃泉路上遲遲不願走,想想就讓人不安生。
看著窮貫生漸漸遠去,店家像是送瘟神一般急著關門謝客,卻又從門縫中窺視外邊的情況。
他與城守四目相對,那冰冷的目光讓他不由得渾身顫抖,嚇得他慌忙取下手上的小紫檀珠串念起經來。
窮貫生來到第二家殯葬店。
第三家。
第四家。
……
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