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彧文閣。
書房裏,曲婋葑正與裴昭神色凝重地商議著,要為顧簡在甘泉寺供奉牌位,並舉行一場莊重盛大的超度儀式。
“殿下,牌位與長明燈已經妥善地供奉好了。”
“明天,將由淨善方粀親自主持儀式、超度作法,甘泉寺的眾僧們也會一同誦經祈福。整個祈福儀式將會持續整整三天三夜,必定能夠讓顧簡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裴昭端坐於下首處,目光中透著一絲傷懷,輕聲稟報道。
曲婋葑安坐於書案之後,手中緊緊捏著顧簡當年所贈的護身符,來來回回地摩挲著。
她擰著眉頭,猶如眉間被刻上了一個川字,緊緊地鎖著她心底的愁緒。
沉吟了好一會兒,曲婋葑方才緩緩說道:“裴昭,這超度儀式你要盯緊了,千萬不能存有任何的疏漏之處,一應所需之物都務必準備最上乘的。”
聞言,裴昭連忙應道:“殿下放心,已仔細安排了,香燭紙錢、供品法器皆已備妥,都是頂頂好的,絕不會有差池。”
曲婋葑停下手上的動作,望向裴昭,目光中滿是憂慮:“此次超度,若真能令顧簡的亡魂得以安息,我這心中的愧疚,便也能稍減幾分了。”
裴昭聽後回,安慰道:“殿下,顧簡向來襟懷磊落,她是理解殿下心裏的苦衷的。”
那日甘泉寺之行結束後,殿下的心結雖未全然解開,但也算是釋然了不少。就像是那一直躲避在暗室裏的人,終於肯打開房門,走出房間,走到陽光下。
至少,她不再執拗地將一切深埋在心底,自欺欺人,不敢正視與顧簡曾經深厚的姐妹情誼。
越是在乎,反倒越是隻字不提。
就像殿下此前對待顧簡,始終三緘其口。
而如今,殿下終於能夠心緒平穩地與自己談及顧簡了。
裴昭見此情形,眼中掠過一抹欣慰之色,心中也為開始化解心結的曲婋葑感到慶幸。
曲婋葑長歎一口氣:“我也不奢求別的,隻希望她能原諒我的過錯,安心離去。”
當初親手用冰冷的箭矢射殺顧簡,看著她緩緩倒下,曲婋葑的內心像是被千萬根針同時刺穿般疼痛。她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忘記那一刻的痛苦與自責。
在曲婋葑的內心最深處,一直都認定自己對顧簡存在虧欠。
所以,當她於甘泉寺中,聽聞有僧人提及能夠通過供奉牌位的方式,為親人超度逝去的亡魂時。曲婋葑沒有絲毫遲疑,當機立斷地決定去為顧簡超度祈福。
她期望著,能用這場超度法事,令顧簡那帶著遺憾離去的亡魂得以安息。
兩人將此事仔細商議妥當後,裴昭卻是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到了顧思家的身上。
當年,顧簡猝然離世後,後續的一應繁雜事宜,皆由裴昭精心料理善後。恰巧在那陣子,盛京城外有時疫猖獗流竄,於是她便果斷命人傳信至顧家,隻言顧簡是不幸死於時疫,其屍身也已及時火化。
顧家人盡管對此心存諸多疑慮,卻苦於找不到任何切實的證據。
裴昭滿臉憂慮,眉頭緊鎖著說道:“顧思家那人性子執拗,又對顧小五這個弟弟牽腸掛肚,她到了南疆後,恐怕會忍不住將顧簡真正的死因告知顧家。”
“她不會這般冒險的。”
聞言,曲婋葑卻神色從容,目光篤定地叫她無需過度擔憂。
要知道,牽一發而動全身。
顧思家可是隱姓埋名的罪㛙之子,況且顧小五如今還在太子府中,她定然不敢輕易作為證人,貿然現身於眾人麵前。
否則,當初曲婋葑也不會輕易就放她一家四口安然返回南疆。
裴昭聽後,雖在心底認同曲婋葑所言,然而那抹憂慮卻依舊難以消除。
她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揣測道:“若是婿兒得到了萬全的保障,沒有了後顧之憂,顧思家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豁出去拚死一搏,亦未可知啊。”
當小舍公尖細的通傳聲響起,道小瓦環如意前來求見時。
裴昭正打算苦心勸說曲婋葑,立刻派人快馬加鞭,截下耿嬌她們回南疆的車隊,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顧思家暗中滅口。
不料,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卻被門外小舍公那突兀的通傳聲無情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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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