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序言(1 / 1)

雨,從陰暗的天空中落下,滴在深巷中少女幹屍般的軀殼上。

這是逃出來的第幾天了,她不知道。

她早已沒了時間概念,也早已感覺不到傷口發出的陣陣疼痛。

雨點沿著她傷疤的凹處滑落,從她布滿塵垢的發絲上滑落,從她無神的眼球上滑落。

幾滴雨點滑入她的口腔,但她卻無力將它們咽下,任憑它們在口腔中彙集。

破爛到難以遮羞的衣服早已濕透,緊緊的貼著她久經折磨,卻依然稚嫩光滑的肌膚。

血的腥氣,垃圾的惡臭,以及雨季特有的黴濕氣息交雜在一起,讓每一個人都對此處避而遠之。

就在幾天前,這裏發生了拋屍案,使得人們紛紛遠離這條巷子,就算是有極少數路過的人也絕不會踏足巷內半步。

稀稀拉拉的人從巷口路過,但無一人注意到瀕死的少女,甚至少有人將目光投向巷子,對啊,這個地方令人髒得令人作嘔到最困苦的流浪漢都很少光顧,更別說可以挽救少女的恩人了。

恍惚間,少女的眼前出現了走馬燈,往昔的記憶將快樂與痛苦穿起,並由死神將其捧得少女的眼前。她看到了過去的一切,她的母親、妹妹,收養她的神父、教堂的修女以及和她一樣的孩子們,好心的養父母、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能分享歡樂的兄弟姐妹。還有,將他所有快樂破壞的士兵,將她帶離家鄉的奴隸販子,把她賣入娼館的黑心商人,以及一切在她身上留下傷口卻以此為樂的人渣......

她不知道自己出生何處,也早已忘了自己的姓名,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也不明白自己和家人為什麼會被族人排斥,隻知道自己有個母親,還有一個比自己小3歲的妹妹。她們擠在村子的邊緣,伴著惡魔與神明的傳說成長,日子平靜、充實。

在她5歲那年,一夥人身穿紅色長袍,自稱以正教,替神明肅清一切災厄的名義,對她的家鄉進行了劫掠,男人被屠殺,女人被淩辱,老人在絕望中死去,孩子被賣為奴隸。火焰吞食著一切,冷刃被溫血包裹。她於家鄉唯一的快樂,即與母親和妹妹相處的時光,就此結束。

幾個月後,她被一名神父帶到教堂,那裏有來自各地的,和她相似的孩子。教堂承擔了醫治、照顧、教育這些孩子的職責,也為一切來教堂的人提供了庇護。她在這裏生活,在這成長,最終在她8歲生日那天,一對夫婦收養了她。

再次有了一個家,但她對這對夫婦一無所知,隻知道他們姓賀刻,隻知道他們很有錢,而且似乎也很有地位,他們原本就有了一對兒女,幸福美滿。縱使身份懸殊,他們卻對她視如己出,再次給了她家的溫暖,漸漸撫平了她心中的傷疤。

但在她12歲那年,天堂為地獄所取代,一群士兵衝入她家,帶走了她的養父。沒過幾天,養父在獄中自殺的消息傳來,她們被趕了出去。在那天傍晚,養母,連同她孩子們一起,消失在她的身邊。獨自一人的她,被一個瘦小的男人拐去,最終被賣入一家地下娼館,開始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

就在幾天前,娼館內起了一陣騷動,她借此通過一條之前從未見的暗道跑了出來,但她並未因此而自由,相反,她因為自己脖子上與生俱來的菱形紅色印記被人毆打。那天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以及自己的族人是他人眼中的不祥之物。那時,她隻想逃離這裏,回到那個並不美好故鄉,縱使她被族人所排斥,但起碼他們不會因此去毆打一個少女甚至想奪去她的性命。

幾天以來,她因傷而蜷縮在一條巷子深處,幾乎遍布全身的傷疤令她無力動彈,四周的垃圾、汙水成了唯一可以維持她活下去的東西,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讓她幾乎無法維係自己僅存的意識。她可以感覺到生命在她身上逐漸流失。對生存的渴望漸漸淡去,對死亡的恐懼日益平息,此時,她已停止了進食,停下了掙紮,已看不清東西的雙眼望向了灰暗的天空,她從中看見了解脫的曙光......

雨,隨時間的推移而增強,它盡力洗刷著少女身上的汙穢,為少女送上臨行前的禮物。

雨,將少女從回憶中喚醒,催促年僅14歲的少女做好臨走的準備。

“要結束了。”雨如此說道,安撫著少女內心漸起的不安。

不知是幻覺還是現實,她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死神,降臨了嗎。

她如此想到。

可以,再見到媽媽了嗎。

她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期待再一次看見母親溫柔的臉。

還有賀刻先生,可以當麵說謝謝了嗎。

她徹底放下了對生的希望,渴望死亡給予其溫暖。

隨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托起,脫離了汙穢遍布的土地,升入未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