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也曾和我說:“人啊,七十三、八十四是個坎。不一定能邁過去。”
果然,如她所說。
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七十三歲。
奶奶咽氣之後,我其實很平靜。家裏人也很平靜。
有條不紊地張羅著後事,請來了大仙兒(我們那叫“張羅兒”),來了念叨一氣,給奶奶頭上包了個絲巾。
奶奶的老鄰居老閨蜜薛奶奶也來了,拖著她病懨懨的身體來送她最後一程,哭得很傷心。
我很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甚至還發了個朋友圈,記錄當刻的感覺,然後看著幾個壯漢把奶奶的遺體放到被子裏一兜,一人拽著一個被角,從10樓走到1樓,走向了太平房(當地殯儀館)。
我一路跟去了太平房,看到奶奶躺在那裏,家人都在燒紙,我因為我的宗教信仰沒燒;親友們都在那守著,我感覺到倦怠,一個人回了家,看著奶奶原來躺著的地方發呆。
直到我身體很疲憊,想躺著眯一會兒但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奶奶在我跟前,甚至有點害怕。
後來我朋友來我家看我,抱著她倆我終於徹底崩潰,哭得嗓子都啞了,忘記後來是怎麼停下來的了……
家裏人準備送奶奶去爺爺那塊墳地,我也沒去。
因為要等到第二天,我還要趕著要和我老公(當時還是男朋友)在北京彙合,一起把車開回上海,我擔心他一個人開車會有危險。
我認為斯人已逝,顧著身邊所在意的活人更重要。但可能在別人眼裏,我就像個白眼兒狼吧。
紙沒燒,最後一程也沒送。
我的觀點是,活著的時候沒能做好,人死了之後也沒必要大尾巴狼,我不裝,我懶得裝,奶奶也說了,人死如燈滅,那麼多的玄學儀式我其實沒什麼興趣。
插句題外話,我們,那至少是我們家,女子是擁有“上墳自由”的,以前爺爺的墳兒我去過好幾次,但自從奶奶沒了之後我沒再去過,可能潛意識裏我還是不想接受這一點。
或多或少有點逃避現實的意思。
但那天我走之前,正式地給奶奶的遺體磕了三個頭。
我說:“奶奶我要走了,還有事兒呢,謝謝您今生對我的養育之恩,這輩子咱倆的緣分就到這了啊。
再見了,奶奶。
您一路走好!”。
還記得我趕回來的那個深夜,全家人圍著奶奶,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大家都紛紛對她說:你走吧,別惦記了哈。
我當時也是這麼說的。
但是後來我給奶奶捋頭發的時候,悄悄趴在她耳邊說:奶奶,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後記
我與奶奶的回憶路係列,至此終結。
後來其實我每次回老家,有空的時候都會去以前的平房舊址看下,房子都扒了,但是還能看到以前我們家那堆破爛兒,舊衣服、舊物件兒啥的,有我的,也有我奶奶的。
每一件舊物都那麼熟悉,一瞬間把我拉回到那年——我還是那個懶惰邋遢的小姑娘,奶奶還是那個罵起我來中氣十足的小老太太。
物是人非,欲語淚先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