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天氣開始回暖。
放學回來天下了點小雨，路邊的枝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鹿馬套著寬鬆圓領的線衣走在人行道上。
家離學校不遠，走個十幾分鍾大路拐個彎進胡同再拐個彎順著小路往前走，繞過樓下蹲在家門口的抽煙男，再上到二樓往右走十幾步就到了。
多簡單。
門一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男一女抱著啃著嘴，男的四十六，女的四十五。
男的叫陸柏。
女的叫年繡。
“呀，思年回來啦。”年繡聽到動靜推開陸柏，整理了衣服頭發端坐著擠眉弄眼討好著笑，配著濃妝豔抹盡顯醜態。
“我沒錢了。”鹿馬沒搭理，徑直走到陸柏麵前伸出手，手心有塊芝麻粒大的黑點，周圍還殘留著幹了的血跡。
“思年，我有，我給你。”
年繡是幹服裝生意的，跟著風口賺了不少錢，前夫早年生病去世，兒子也結婚在外地。
初戀離了婚，她就上趕著進了門。
“一千二。”鹿馬開口，坐在茶幾上從旁邊的煙盒裏拿根煙拿打火機點上叼在嘴裏，抽一口夾在手裏吐著煙霧接過年繡遞來的錢。
她翻點了一下，多了八百塊。
“謝了。”鹿馬起身將錢裝進口袋裏，斜眼看了一眼陸柏，躺在沙發背上枕著胳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陸柏有錢，離婚前的財產全都被他轉移了，王文豔一分沒撈到，戴著她燙的一卷短發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思年，你…”年繡要說什麼，眉毛皺起，“你能同意我跟你爸在一塊嗎？”
“你倆繼續。”鹿馬輕咬著煙頭轉身回了臥室。
她才懶得管他兩個，在不在一起關她什麼事，給錢花就行。
進了臥室她背靠著門用手掐滅煙頭扔進垃圾桶裏，愣了一會，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對煙的惡心越來越重了。
“嘔——”
一陣酸水順著食道湧出來，鹿馬難受的癱坐在地上，雙手不停的揉搓著臉，眼淚止不住的流。
她又回想起被王文豔在麻將館當著那麼多人麵強迫學抽煙的情景，一個不情願就捏住她的嘴巴咬牙切齒幾巴掌用力掄了上來。
清脆，響亮。
那天，他倆剛離完婚。
鹿馬擦了擦眼淚起身走到書桌旁，上麵擺放著一張全家福，她拿起用袖子擦拭兩下收進了抽屜裏。
第二天一早，家裏的餐桌上擺著包子油條還有蛋湯，冒著熱乎氣。
客廳窗戶半開著吹進一陣冷風，鹿馬回屋又在線衣外麵套了一件牛仔馬甲，昨天的破洞褲換上了不破洞的。
年繡臨走的時候在包子下麵放了五千塊錢還有一張紙條，寫著，謝謝思年。
高三的生涯就是無盡的學，努力的學，廢寢忘食的學，對她來說都是遙遠的觸摸不及的。
她在學校就是混的。
老師多次勸她要抓緊學習，離高考越來越近了，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說多了也就無味了，不再管了。
“你昨晚抽煙了？”同桌王涵問。
“抽了。”
“又吐了一夜？”
“沒有，吐了一會。”鹿馬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上麵確實殘留著淺淺的煙味。
大課間課餘時間長，鹿馬去廁所逃了做廣播體操，她現在洗手池跟前對著牆上一小塊地鏡子用手擠著左臉上新起的痘痘。
也不知道什麼起的，看著很是惡心。
鏡子裏出現一個男生站在身後，她停下手裏的動作，將擠出來的髒東西擦掉轉過身去。
兩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