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大殿內,幾名禦醫手忙腳亂地為長皇子劉辯處理著傷口,以至於此刻哪怕天子已然悄悄靠近,他們卻仍是未曾注意到。
直至一名年紀稍輕的禦醫擦拭著額角汗珠,方才透過燭火映照,瞧見了身後那道若隱若現的影子。
“陛,陛下?”
“您....莫不是行宮內的叛亂將被鎮壓了?”
這名年輕禦醫看起來有些膽怯不安,不過當他這話剛一說完,便有另一名較為年長的禦醫急聲喝止了一句。
瞧見長皇子頂著張無比蒼白的麵孔亦是望向了自己,天子露出幾分笑容,寬慰道:“放心,援軍已至,那些謀逆作亂的家夥,囂張不了多久了....”
“那就好,那就好。”年輕禦醫拍著胸脯不由得鬆下了一口氣。
”辯兒的傷勢?”
“回陛下,所幸長皇子吉人天相,箭矢偏移了要害,估摸著....隻需歇上一段歲月,便能安然無恙。”
老禦醫貼心地為劉辯將衣袍整理了一番,旋即連同其他幾人站起了身子,朝著天子拱手作揖。
“爾等做得不錯。”
“待返回雒陽,朕自有犒賞。”天子嘴角含笑,遂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你們且先退下,讓朕與辯兒單獨聊一聊。”
“是。”
聞言,諸禦醫心照不宣地垂下了腦袋,隨著蹇碩一並告退,僅是幾息工夫,偌大的中宮正殿內,就隻剩下了天子和長皇子二人。
這對父子互相注視著,奇怪的是,他們皆沉默了許久,卻也未見有人率先開口要說些什麼。
興許是心下有愧,天子嘴唇輕啟,但待話剛到了嘴邊,不知為何又生生咽回了肚子。
可能是察覺到了父親的異樣,長皇子聲音沙啞地打趣道:“父皇,依您我的關係,何時發展到了這般拘謹的地步?”
一邊說著,長皇子忍不住輕咳了兩聲,話鋒一轉,主動詢問道:“所謂的援軍,其實是指協弟吧?“
“嗯,那小子在這方麵上,終究是偶有些小聰明。“
“哈哈哈。”
“協弟這般的人物,到頭來在父皇這裏卻隻能淪成一個偶有小聰明?”
長皇子搖著頭不禁笑了兩下,結果一不小心牽動了胸前傷口,使其額角一抽,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父皇。”
見天子臉上滿是關心之色,長皇子吃力地擺了擺手,極為認真地低聲說道:“兒臣,從來都沒有入過您的眼是嗎?”
聽聞此言,天子麵色一僵,他當然知道劉辯這話是什麼意思,在猶豫了兩三息後,他遂將目光投向了高台,口中平靜地說道:“朕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
“....”
“是啊,仔細想想....偌大一介司隸部,是兒臣本事不夠,無法將其徹底掌握....”長皇子張了張嘴,旋即嘴角泛起一抹苦澀:“但,兒臣由衷地希望父皇莫要因大將軍的行徑牽連母親。”
天子耐心地等待著對方說完,隨即,他點了點頭:“何氏罪不致死,與她族中那兩兄弟不同,朕會從輕處理的。”
直勾勾地盯著天子,長皇子眸光一黯,沉默了良久方才答道:“那麼,兒臣就謹代母親謝過父皇了。”
“好生歇息吧,一切將成定局。”天子招招手,從殿外將那幾名禦醫重新喚了回來。
大約一炷香工夫後,宮殿前的叛亂,最終還是被撲滅了。
部分竇氏餘黨孤注一擲地瘋狂進攻,在虎豹騎、西園部、上林衛以及洛水禁軍的聯手下陸續覆滅。
“陛下有令,命皇甫將軍即刻著手接管鎮北軍,如若發現抗逆不尊者,一概視為叛賊,格殺勿論!”
又幾個時辰,待等天蒙蒙亮時,已駐軍在洛水行宮西北側的中郎將皇甫嵩,收到了來自天子的傳令。
“請尊駕代為回稟,就說老臣知曉。”
皇甫嵩單手捋著胡茬,麵色古井無波地拱手道。
“諾。”幾名狼狽不堪的西園兵卒連忙恭恭敬敬地抱拳回禮。
而這時,有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向皇甫嵩複命:“中郎將。”
“唔。”皇甫嵩虎目微眯:“有什麼情況麼?”
那名斥候搖了搖頭,隨即笑著說道:“並未發現逃匿的叛黨,不過,卑職倒是看到了燕王殿下。”
“燕王?”皇甫嵩一愣。
【那位殿下不是在洛水行宮嗎?】
皇甫嵩不免感覺有些納悶,畢竟據那些駐軍講述的情況,昨晚燕王劉協可是在大殿陣前指揮平亂的,如今,怎會現身在行宮外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還是選擇了讓麾下斥候前去與對方提前交涉一番,省得鬧出些不必要的岔子來。
片刻後,在一眾虎豹騎的護衛下,劉協與趙雲幾人,帶著盧植返回了中宮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