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她在黑暗中隱約聽到北風刮過之後留下的長長的餘音,窗戶被風刮得直響,窗外傳來零星的犬吠。
她把遍體冷汗的身子轉向丈夫,偎依在丈夫寬厚的胸膛上,這才發現丈夫和自己都是光著身子睡著的。在令人銷魂的交歡之後,他們總是這麼裸身而睡。交歡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事畢之後渾身乏力,連內衣也懶得穿上。
養成這樣的習慣已經有六個月了,新婚的夢甜得叫人發狂,反而使她為這幸福會不會消失而深感擔憂。由於幸福到了極點,擔心就像時而傳來的風聲那樣不時掠過心頭。
赤身而睡的夜晚總使她產生一種幸福的感覺。那是因為在神魂顛倒的交歡之後的疲憊中,反而能安然入睡。在這一點上,丈夫看來也是如此。
然而,今晚卻不一樣。沒等她睡熟,就被惡夢驚醒了。這是一個可怕的夢,夢中她焦急地等待著丈夫回家。當掛鍾敲響十二點的時候,門外傳來丈夫的呼喚聲。那聲音極其微弱,仿佛從遠處飄來一般。她推開門走到外麵,門外是白茫茫的積雪。
一個身穿白衣白褲的男人呆立在雪地上。他正是自己的丈夫。問他為什麼站在那裏不進屋,他說自己已經無法再進家門,是前來見最後一麵的。她奔過去想拉住丈夫,可丈夫一麵後退著,一麵讓她好好看看自己的臉。她順從地走到近處朝丈夫的臉仔細一看,差點沒嚇昏死過去。她驚恐萬狀,因為在那張臉上竟然會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再定睛看時,丈夫已經不見了。她呼喊著拚命追趕,可怎麼也追不上。最後,丈夫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黑幕中,僅僅留下了傷心的哭泣聲……
真是一個令人越想越感到奇怪的夢。不過,丈夫現在確確實實躺在她身旁,打著呼嚕睡得正香。她為了進一步證實丈夫的存在,把身子更深地埋進丈夫懷裏,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當她確信丈夫臉上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後,把手緩緩往下滑去,在小腹上停住了。過了一會兒,她那纖細的手開始撫摸丈夫最為貴重的部分。對她來說,那是她的依靠和愛情,也是她的希望。
"我丈夫不正堅實地挺立著嗎!我也真是的,竟讓惡夢嚇得一身冷汗!"不一會兒,她睡著了。她睡得非常安穩,好似一個貪睡的孩子一般。
她再一次睜開眼睛是因為聽到了東西掉落的聲音。雖說如此,她丈夫依然酣睡未醒。當她意識到這絕非夢境時,被子一下子被掀掉了。
“是誰?”她驚喊著欲欠起上身。
一隻腳粗暴地踩住了她的肩膀。“安靜!別動彈。”男人嘶啞的聲音像巨石似地把她鎮住了。
在這威脅聲中,她感到神誌昏迷。由於房間很暗,根本看不清站在黑暗中的人是什麼樣子。隱約中她感覺有三個人。這絕不是夢!她感到肩膀被踩得疼極了。踩住肩膀的既不是光著的腳,也不是穿著襪子的腳,而是穿著又笨又粗的鞋的腳。
“這絕不是做夢!”她又一次讓自己確信了這一點。於是,“強盜”這個字眼兒就像一條蠕動著的蟲子爬上了她的後背。原先總以為這條蟲子專找那些應該去找的人,所以從不把它當作一回事。誰知這家夥終於也朝自己伸出了魔掌。她渾身哆嗦,遍體冷汗。她想大聲呼救,可嘴巴像掛了沉重的秤砣似地怎麼也張不開。
“起來!”其中一人朝她丈夫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她丈夫扭了扭身子,像是要醒了似的,誰知做了個深呼吸以後,又停止了扭動。
“混蛋,快起來!”另一人朝她丈夫臉上踢去,發出噗的聲響。
她丈夫猛地睜開眼睛,眨了幾下眼,一下子坐起身子。他那傻乎乎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這大概是因為他鼻子底下潮乎乎的血看上去就像一撮小胡子。
不過,發愣的神情在他臉上隻停留了一瞬間。他迅速判斷事態後,立即換了副挑釁的神情。
“誰?你們是誰?”
“你不會自己看!”沒等她丈夫再說話,又一腳朝他胸口飛來。他捂著胸口朝後倒下。
“不!\"
她猛推深住肩膀的腳,大聲呼喊起來。頓時,一把雪亮的刀橫在她眼前。
“不許出聲!”
聽裏的聲音不急不忙,十分沉著,卻透著一種威嚴和脅迫。
“別出聲,明白嗎?”
一個人把油燈點著,屋裏亮了起來。她條件反射般地蜷縮起身子。“看清楚了吧!”又是那嘶啞的聲音。他們一行是四個人。
他們身穿夜行衣,臉用黑布蒙麵,隻露出兩隻眼睛。每人手裏還拿著一把長刀。
“攪了你的好夢,實在對不起。你要不反抗的話,坐起來說也可以。”
發話的依然是嘶啞的聲音。從口氣和態度來看,好像是這幫不速之客的頭目。
年輕夫婦西門和金蓮從地上坐起身。妻子金蓮渾身顫抖,丈夫西門卻出乎意料地鎮定。他用充血的眼睛一個一個地打量著這些黑色的暴徒。這些人都是身材魁梧,殺氣騰騰,豹眼環征。
“把他的手綁起來。”那個頭目用下巴頦指了指光著身子的西門。
“那女的呢?”其中一個暴徒抖開早準備好的繩子問道。
西門聽了,馬上接過話頭:“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隻是不要動我妻子。她已經懷孕了,請不要嚇住她。”
頭目朝年輕夫婦輪番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女的可以不用綁。”
沒等頭目把話說完,那個拎著繩子的暴徒就走到光著身子的西門身後。他把西門的兩臂扭到身後,用麻繩把雙手捆得結結實實。西門痛得連臉都扭歪了。
金蓮的眼睛緊盯著丈夫的臉。就在暴徒快捆綁完的時候,她又把視線投向暴徒的那雙手。那暴徒左手上缺一個小手指頭,雖說不過是幾秒鍾的時間,金蓮卻把這個特征清楚地看在眼裏。
“你們想要什麼?”西門抬起下巴頦問道。
“錢!”
“錢就在那裏,你們拿走好了。”丈夫指了指櫃子。
“你去拿來。”那頭目用手指著金蓮。
金蓮這才定下神來,拿起衣服欲穿。
“不!不能穿衣服!就這樣最好!快,快去把錢拿來!”
金蓮朝丈夫瞅了一眼,猶豫地站起身,又朝丈夫看一眼。西門朝她點點頭讓她放心去拿。“別怕,照他們說的辦。”
“不,這個……”金蓮像是立即會哭出聲來。
“這算不了什麼,快拿給他們。”西門的神情十分著急。
金蓮躊躇了半天,無可奈何地走到櫃子跟前。那幫暴徒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她的身姿。金蓮的皮膚潔白純淨,在燈光下十分晃眼。大概是妊娠初期的緣故,並不見肚子隆起,皮膚光滑細嫩。全身每個部分都顯得那麼勻稱,給人以豐滿誘人的感覺。
金蓮打開櫃門,拿出一隻紅色箱子,又打開箱蓋,把厚厚的一疊銀票如數取出。
“就這些?”
“就這些。”西門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中一個暴徒走過來從金蓮手裏一把搶過那疊銀票。
“一共是多少?”
“二千兩。”
“把銀子全部交出來。”
“沒有了,全在這裏。”西門的語氣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