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以來,旱氣匍匐在此,沉甸甸地籠罩這片大地,惹起老狗四肢浮軟,池魚競相躍出水麵,用夜間不絕的蟬鳴和蒲扇的揮舞,令人輾轉難眠,宣告自己將燥熱灑向人間。
在這樣刺眼的日子裏,百姓閉門不出,躲在屋子裏盼望秋高氣爽。
他們一天三次將涼水潑向自己以換取一時的涼爽,煎熬度過三個月後,才迎來天地間的一縷和風。
這和風同樣艱難,費力擠開厚重的天氣,還強撐著起舞於天地。在成功吸引人們的注意後,將其一窩蜂引了出來。
多日未出門的人們心曠神怡,瘋狂汲取天地間的精華。
幽州之地,人煙阜盛。
嗅到秋氣的百姓們熙攘街頭,皆在遊人笑語中。
商販歇了三個月後,又開始扯嗓叫賣,深閨中的碧玉們也相約而出。在腳步與人聲的碰撞中,喚醒幽州的繁鬧……
一家酒樓的露天庭院內,食客、聽客紛紛圍桌而坐,神情專注地聽台上的說書先生口若懸河。
因避暑而少知外界消息,他們此刻便端出關心天下的架勢,偶爾討論兩句以拋磚引玉,又頻頻點頭以示讚同。
台上的的說書先生已經講完三國,接過店小二送來的水,匆匆喝上幾口,餘光一瞄台下,又準備開始,興致勃勃,十分爽快。
“今日的各位齊聚一堂便是緣分。老朽無名一介匹夫。且此題隻於今日道來,還請各位賞臉叫個好。”
底下的人立即配合拍手叫好,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好!既然各位賞臉,今日就包你滿意聽得酣暢淋漓。誰不知道,這些時日暑伏大地,叫人苦不堪言,”
“幽州地大物博勉強撐了過去,隻可惜有的地界兒便難逃此劫啊。如今,本該是秋收之際,卻因遭受旱情,薊州一粒無收,”
“從八月中旬開始,薊州的老百姓便由於饑荒所迫,逃離別州,流離失所。我們幽州富饒難免有災民相投,想必幾日來大家都有所耳聞。”
說書先生話至此,眾覽台下。用扇柄一敲身前的桌子,清清嗓子,“重點來了,一次小小的旱災便可將一個州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症結何在啊?”
台下急忙有客人回到,“旱災不容小覷,但處理得如此草草,定是地方官的職責!”
這客人身邊的同伴趕緊使眼色,他卻不管不顧,又添到,“皇上也難辭其咎。”
這回答令座中一陣緘默。天高皇帝遠尚不敢議論天子,幽州又緊挨京都,許多人選擇閉嘴。
但還是有不怕死的,這沉默如觸發了什麼機關,接著牽扯出如潮水般的議論。
一番交頭接耳後,眾人漸漸安靜,麵麵相覷,又正襟危坐地等待下文。
“剛才那位公子答得還是有道理的。”
說書先生一點頭,舉起扇子,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朝廷,的確下放了賑災銀,但杯水車薪難救遠火。皇上的仁心天地可證,這地方官的問題便難以坐視不理啊。”
聽到這番話,百姓們小小呼出一口氣,皇上的罪責誰敢定,這地方官當然可以評論。
說書先生一撫自己的胡須,癟著嘴道,“薊州的州府大人已被撤職,興許是良心未泯,已在牢裏畏罪自殺了。”
台下炸開了鍋,聽到此等新聞,個個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熱火朝天的氛圍裏,沒有人注意到說書先生與台下某個客人的視線交流,隻欲將這消息咀嚼得體無完膚,今日才會心滿意足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