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組織部長遇害身亡(2 / 3)

衛炳乾看看韋旭,說:“韋副部長,公開選拔市殘聯領導班子的事是市委布置的工作,怎麼能隨便停下來呢?”

韋旭想了想,說:“那好吧,你把這項工作交給我吧!”

衛炳乾愣了一下,說:“賈部長是有分工的,如果要交給別人,那必須賈部長讓我交。”

“他?”韋旭猶豫了片刻,說,“網上說他早死了,我是常務!”

衛炳乾低下頭,不再理會韋旭,他不想在這悲痛而且關鍵的時刻與之發生矛盾。

韋旭站了一會兒,他對衛炳乾似乎也沒什麼辦法,也就悄悄地走了。

可是,不斷有人直接、間接打聽賈部長的情況,除了社會上的傳聞,網上說賈士貞遇難身亡的貼子鋪天蓋地,誰都會看到。每當衛炳乾在向人們作解釋時,他的心髒也時時如同擂鼓一般,他又何嚐不是和這些人的心情一樣呢?無論從西臾市幹部人事製度改革的大局,還是從他和賈部長個人感情來說,他都不希望賈部長出這樣大的事。沒有賈部長,西臾市的幹部人事製度能有今天嗎?沒有西臾市前段時間大規模的幹部人事製度改革,能有他衛炳乾的今天嗎?當初他雖然大學畢業就被作為“選調生”,憑著自己的能力考入西臾市委組織部,但是卻因為他在考察幹部工作中說了真話,不僅惹怒了科長,也惹怒了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高興明,以至把他發配到鄉裏去當一名副鄉長。就在他告狀無門時,市委組織部來了部長賈士貞。正是賈部長大膽地在西臾市委組織部首先公開選拔八名正科級幹部,一石激起千層浪,市委組織部不再是過去那種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市委組織部大換血帶來了幹部人事工作的新鮮活力,讓全市上下看到了新的希望。與此同時,市委又公開選拔四十四名副縣處級領導和四名正縣處級領導幹部。也正是賈部長秉公直言,不僅使他的冤案得到公正對待,還鼓勵他參加縣處級領導的公開競爭。他衛炳乾能有今天,能成為市委組織部副部長,這對他來說,那是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至今,每每想到這一切時,他覺得是一場不堪回首的夢境。賈士貞才是一位唯才是舉、任人唯賢的組織部長!

這天夜裏,衛炳乾十一點多才躺下,可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的大腦翻騰著往事的滾滾波濤,他不相信,也不甘心,於是悄悄起床,打開電腦,見那些血淋淋的留言和許許多多網友的哭訴,他一邊發帖子抨擊那些對幹部人事製度發泄私憤的人,一邊大聲疾呼,賈士貞沒有死,那完全是個別人的詛咒!這個帖子發出去之後,立即引起了更多網友的支持和呼籲。但是當衛炳乾回到現實中來時,他把自己關在衛生間放聲大哭起來。

聽到聲音,老婆孟瑤蘭站在衛生間外麵,知道丈夫是為賈部長的事而無奈和傷心,一眼看到書房裏打開著的電腦,隻見網上越來越多的人支持那條賈士貞沒有死的帖子。孟瑤蘭立即對那些詛咒賈士貞的帖子給了不客氣的回擊。孟瑤蘭對賈部長的感念在某些程度上遠遠超過丈夫衛炳乾。其實,當初她聽說市委組織部來了個新部長,如同人間來一個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一個神仙下凡。賈士貞不同尋常的下臾之行,簡直如同橫掃一切牛鬼蛇神!但孟瑤蘭知道,有許多細節,隻不過是老百姓的願望而已,是人們添油加醋放大的效應。然而當她在市委大門口遭到毒打,真正救她的不就是人們傳說的那個大俠人物——新來的市委組織部長嗎?賈部長果然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官僚主義者,正是他改變了她一家人的命運。當衛炳乾的身上發生了巨大變化時,她曾經對丈夫說:“中國人曾經從幾千年的苦難當中被解放出來,於是人們歌頌那些英雄們,說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而在我們家應該是天大地大不如賈部長的恩情大。今後無論賈部長到哪裏,或者發生了什麼,他就是我們家的大救星,永不褪色的大恩人!誰反對賈部長我就砸爛誰的狗頭!”

當時,衛炳乾說:“你不能隻看到人家賈部長對咱們一家的恩情,應該看到他對西臾的幹部人事製度改革做出的貢獻,甚至對全國的幹部人事製度改革的貢獻!還有你不能把文化大革命的語言也拿出來呀!”

“不管怎麼說,賈部長是好人,是英雄。”孟瑤蘭說,“好人,英雄就不會白白地死了!”

“是啊,好人應該有好報。”衛炳乾說,“可賈部長這次到底是何原因,為什麼市委如此封鎖賈部長的消息,我一直感到很納悶!”

孟瑤蘭回憶著和丈夫的一番話。正在這時,衛炳乾從衛生間裏出來了,孟瑤蘭見丈夫兩眼紅紅的,滿頭滿臉都是水,知道丈夫在衛生間傷心而流淚。孟瑤蘭說:“炳乾,你聽著,賈部長是不會有事的,你要是有點血性和誌氣的話,千萬不要低頭,不要怕任何困難,把賈部長交給你的事情幹好,等待賈部長的好消息。”

衛炳乾感動得一把摟著老婆,激動地說:“知我者,老婆也!”

突然,家裏的電話和手機同時響了起來,衛炳乾大步向客廳的電話機走過去,孟瑤蘭拿起手機,遞給衛炳乾。

衛炳乾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打開手機翻蓋,說:“哪位?”

“衛副部長嗎?是我……你沒聽出來呀!”

衛炳乾心急火燎的,哪有興趣聽這人賣關子,就說:“我的電話響了,我還沒弄清你是誰,請稍等片刻,待會我給打過去!”

“你……”

沒等對方說下去,衛炳乾已經摁了手機,與此同時拿起正在響個不停的電話聽筒。

“喂……是我,衛炳乾……”

“是衛副部長嗎,我是省委組織部機關幹部處卜言羽……”

“喲喲喲,是卜處長啊!”衛炳乾握著電話說,“卜處長,請你就稱我小衛,好嗎?卜處長,有什麼事?”

“炳乾哪!”卜言羽的聲音那麼沉重,“士貞部長到底是……”卜言羽沒說下去,衛炳乾在電話裏愣住了。

“卜處長,你讓我怎麼對你說呢?”衛炳乾為難起來了。

“網上怎麼出現那些……”卜言羽顯得十分著急,“事實是士貞部長的手機關機,辦公室宿舍的電話又無人接……”

“卜處長,說老實話,我已經好幾天沒他的消息了,我的心裏簡直像刀割一樣,一直在流血!”

“怎麼會呢?”卜言羽更加慌張了,猶豫一會兒說,“炳乾,我掛了,一有士貞的消息立即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衛炳乾一下子癱軟地倒在沙發上,老婆把茶幾上的手機遞給他,他才想到剛才那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於是撥通了電話。

“喂……”衛炳乾說,“請問剛才是誰的電話?”

“喲,衛大部長啊,你真是官當大了,連我都給忘了,想當初你到農村鍛煉時,我真的對你不錯啊!”

“你到底是誰呀,我沒時間聽你賣關子,我正忙著呢!”衛炳乾真的沒想起來是誰的聲音。

“好家夥,是不是因為賈士貞死個球的了,你正準備當組織部長啦,不認識人了!”

衛炳乾一聽這話,一團火焰衝到頭頂上,突然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大聲吼道:“放你娘的……”在這一瞬間,衛炳乾覺得自己失態了,老婆在旁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還是沒把後那個“屁”字說出來。

對方仍不慍不怒地說:“幹嗎發那麼大的火啊!賈士貞是罪有應得,反正西臾市委組織部的部長他是當不成了,我真的是好開心啊!為你……”

衛炳乾正要失去理智地罵他個狗血噴頭,就在這關鍵時刻,孟瑤蘭拚命向他擺著手,而與此同時,衛炳乾的大腦裏突然跳出那個中等身材、小分頭向左梳理的一個人,一時顧不上說話,心中暗暗責怪自己,怎麼把這樣一個關鍵人物忘了呢?

“哦!”衛炳乾大聲說,“是劉理事長啊,不,我還是稱你劉書記或者劉局長吧!”衛炳乾終於想起來了,此人正是目前寢食難安的中心人物,西臾市殘聯理事長劉義修。

不用說,衛炳乾已經知道劉義修的意圖了,對於劉義修這個人,衛炳乾過去了解甚少。當然,在他作為選調生分配到西臾市機關時,按照規定應該到農村鍛煉兩年,那時劉義修三十歲不到就已經是市勞動局副局長了,當時徐希浩還是西臾市長,劉義修紅極一時,被稱為“二市長”。在一次喝酒時,兩人相識了。後來衛炳乾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市委組織部,並且在機關幹部科工作,而徐希浩在省建工委出事了,當然也同時給劉義修當頭一棒。後來衛炳乾被調出市委組織部,到鄉裏當了個副鄉長。誰知,衛炳乾神奇般地調回市委組織部,而且居然當上了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這是劉義修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他花了很多心思去研究衛炳乾的成功秘訣,卻始終沒有弄清其中的奧妙。他知道,衛炳乾當了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定會前途無量的。現在他覺得自己到了這種時候,隻好來求衛炳乾了。

正當劉義修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他從網上看到賈士貞死了的消息,說實話,劉義修開始也有些不相信,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帖子,他又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呢?一時間,他興奮得如同心髒發生了奔馬律,激動得簡直要發狂,真是天助我也!天無絕人之路,於是他在慶幸自己命運轉機的同時,準備重新麵對衛炳乾,希望衛炳乾能幫他一把。

本來,衛炳乾對劉義修的印象還算一般,隻是剛才的電話裏的表現,讓衛炳乾重新認清了劉義修的真麵目。他雖然改變了剛才的態度,但他的心裏已經無法改變劉義修是個小人的定論。

衛炳乾向劉義修表示歉意,說自己一時走了神,把劉局長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忽視了,劉義修也不計較他,說要登門有求,衛炳乾堅決拒絕了劉義修,但劉義修還是把心中的快感倒了出來。無非是說賈士貞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希望衛炳乾抓住機遇,登上市委組織部長的寶座,沒等劉義修的話說完,衛炳乾就打斷了他的話:“劉局長,我就不禮貌了。請你打住,我絕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也沒那個野心。你要是想當這個市委組織部長的話,可以直接去省委組織部找錢部長,你可以說西臾市委組織部長非你莫屬。可是,……”衛炳乾停了停,又說,“那韋副部長怎麼辦?”

劉義修說:“噢,韋副部長是常務,又有後台,是啊,可是,你是地頭蛇啊!想想還是允許的吧!”

衛炳乾氣極了,毫不客氣地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劉義修轉了話題:“衛副部長,賈士貞已命歸西天了,我看他的那些極左手段也該作罷了吧!”

噢,原來如此。劉義修不光是為賈部長的死幸災樂禍,還想探探衛炳乾的口氣,衛炳乾心中的火一直窩著,一聽劉義修的話,便說:“怎麼,劉理事長想推翻市委的決定?我告訴你,幹部人事製度改革不姓賈,也不姓衛,更不姓劉!這是時代潮流,人心所向,地球不可能按照你劉義修規定的方向和速度運行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無論賈部長怎樣,西臾的幹部製度將一如既往地改革下去,不信你等著……”

衛炳乾越說火越大,老婆看著丈夫的火越發越大,上前將左手心朝下,右手食指指著左手心,意思是讓他暫停,衛炳乾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正要掛電話,劉義修又說:“衛副部長,賈士貞的喪事怎麼還不辦?我已經準備了一副挽聯……”

“劉義修,你還有完沒完!”衛炳乾更加發火了,“我看你也太無聊了吧!告訴你,賈士貞根本沒有死,他絕不會死的。那個謀殺他的凶手遲早會被繩之以法的!”

沒等劉義修說話,衛炳乾憤憤地把手機摔到茶幾上。

掛了劉義修的電話,衛炳乾關掉手機,拔掉家裏電話插頭,把自己關到書房裏,一夜未眠,連妻子也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麼。

第二天中午,西臾市電視台午間新聞裏播出一條市委組織部關於公開選拔市殘聯領導班子的補充通知。通知的大概內容是:關於公開選拔市殘聯領導班子工作,已經進入了報名階段,現在有少數人傳播小道消息,市委組織部重申,報名時間不變,後天下午(即四月十日)五時截止。各縣區委組織部(市級機關報名點)請於當日晚八時派人將報名登記表,以及彙總表送市委組織部,過時作自動放棄處理。

確實,在賈士貞遇害之後的幾天時間裏,不僅像劉義修這樣的人認為當前的公開選拔市殘聯領導班子的工作會自行停止,甚至不少群眾也這樣分析,起碼這項工作將受到很大影響,這項工作能否如期進行,人們不得不十分關注,但是也不得不產生種種懷疑!然而,市委組織部的補充通知一播出,許多人頭腦裏的那根弦又緊繃起來。

在玲玲的請求下,在常書記的支持下,玲玲獲得了特殊權利——日夜陪伴著已經沒有了心跳和呼吸的丈夫。玲玲的心情是特別痛苦而又複雜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耳朵緊緊貼在丈夫的心髒部位,或而感到丈夫還有著微弱的心跳,或而又懷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聽力發生了錯覺。她時而用手靠近丈夫的鼻子和嘴,希望能感覺到丈夫的呼吸,哪怕是極微弱緩慢的呼吸。

夜已經深了,玲玲脫掉自己的衣服,將自己的身體全部貼在丈夫身上,她像曾經無數次夫妻親昵那樣,把她那細膩、光滑而柔軟的肌膚緊緊貼在丈夫的身體上。摟著,親吻著,她把自己的體溫傳給他,她甚至輕聲地呼喚著兩人之間的愛稱,一遍又一遍地講述著他們之間那些刻骨銘心的美好往事的細節。她低聲唱著丈夫最愛聽的越劇,黃梅戲。

玲玲不知道,時間又過去了多少秒,多少分,多少小時,不知外麵又發生了什麼事。總之,她把她和丈夫兩個人之外的事情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這裏隻有她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第二天一早,玲玲仍然這樣全心全意地嗬護著丈夫,她數著緩緩滴進丈夫體內的藥液,冥冥中感到,這一滴一滴的藥液將能喚醒沉睡的丈夫,她的體溫將會使丈夫冰冷的肌體緩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