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有這種想法是在十四歲時。
那時,我因為重感冒在診所打吊針,那裏沒有大城市的單人病房,家裏也更沒有那種條件讓我住。耳邊的嘈雜吵得我頭疼,左手被冰涼的液體浸得發麻。頭昏昏沉沉的,那個孩子的哭啼卻格外清晰。頭更疼了,心也開始發煩。我睜開眼瞟向他,突然有種想將他從老媽懷中扯下來,狠摔在地上,頭骨開裂;停止那令人厭惡的泣聲。
隻是最尋常的驗血刺手指,他卻發出那種噪音。我在想,5、6歲的孩子都這樣嗎?或許是吧,起碼我沒有過。他媽看著不年輕,40多歲了,還能生孩子嗎?
我從前忘性似乎很大,應該是低血壓吧,不確定。不過現在倒是好得很,好的、壞的、善的、惡的,都在我腦海中。這種想法我曾經應該有過很多次,記不太清了。
漆黑的夜裏,吊在天花板上的電扇吱吱的轉著。
七月的溫度一向很高,我和陳豔琳隻住在三十多平的小屋裏。床很小,上頭的風扇給予我細微的涼意。
這裏和鄉下的村莊不同,有公交又有田地,能算是個窮縣城。也不是沒有小康家庭,他們花個十幾萬在自家建房,不過我和陳豔琳不是那種條件。
我從前問過她我父親在哪,她總是沉默。
南方的地震來得次數很多,我隻經曆過兩次,後來就去了北邊。陳豔琳就死在那天了。
地震突然的像嬰兒莫名其妙嚷叫,夜裏母親將我拉起,糊途中我又聽到了電扇吱吱的響聲;搖搖欲墜。她反應很快,卻無暇自己。風扇從天花板掉落,我就看著陳豔琳看著,看著她被電風扇絞得稀碎。血漿炸在我身上,眼前被腥紅遮蓋。地震不會等我,愣神的片刻身後已成廢墟。求生的本能讓我向前奔跑,石塊砸在身上也沒了多大痛感。踩著石塊磚瓦,我逃到了空地上。我慶幸著劫後餘生和陳豔琳的死使我矛盾。高樓轟然倒塌,大腦給予身體的腎上腺素已經消耗殆盡,頭腦發暈,身體傾倒在地上;意識模糊時,看著遠處的樓房粉碎成石塊,我已經準備麵臨死亡。
雖然離陳女士遠了點,但也能陪她了,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再醒來時,我以為自己是死了,畢竟四周什麼也看不到。當我想試著動一下時,後背是一陣刺痛,我知道,我沒死。似乎因為我身體的特殊吧,骨頭並沒有裂,但我的皮膚早就黏膩,麻木之後,倒也沒那麼疼了。
稍微挪動身體,我想找個舒適的姿勢,卻觸到一片柔軟,我被嚇了一跳。邊上的東西悶哼出聲,“喂,你快死了?”他不理我,好像真的死了吧。
又過了一天,岩石裏我和那家夥一起被壓著,胃有點痛。
他漸漸轉醒,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講話,可惜那家夥不喜歡理人。“你說我們能活看出去嗎?”我將臉朝右側偏,看看黑暗裏的他:“……”我等著他的接話,彼此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對於他接話的長久,在這幾日我也習慣;起碼,起碼不隻我一個人在這,這於我而言,足夠了。
“你有名字嗎?”
“我叫雲樂知,你呢。”他又在沉默,了,我不明白名字為什麼需要思考,卻也在靜靜等他回答。“很好的名字,和你很像。”時間過得很慢,石縫中射進縷縷芒色的光,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啟,我叫啟。”
“你是外國人嗎,為什麼名字隻有一個字?”問題投入汪洋,變得寂靜。
“不是。”我接著問了他很多東西,看出他不想回答,沒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