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世家大族,他混跡富貴名利場,流連溫柔花柳鄉,沒什麼是他沒玩過沒見過的,誰人不知他邱湛。
那天他下去視察莊子,趕車的小子走錯了岔路口,他佯裝不知,將錯就錯,因為他認出這是去往吉陽村的小道,也是想看看這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今是何模樣。
那天天氣和暖,馬車在蜿蜒的石子小路行駛,路邊四散著紅白黃各色小花,柔和的風帶著草木味從車窗穿行而過。
他見到了她,即使過去這麼些年,隻一眼,他便認出了她。
樹隙間斑駁的光影映在她淺淡的布裙上,一頭發黑發亮的青絲鬆怠怠挽在腦後,耳邊垂下幾絲隨風悠揚。
花街柳巷,金銷玉窟,各色各樣的女人他都見識過,他也玩得很開,隻要能入眼的,不介意多花點錢兩豢養美人。
但一見著她,他變得緊張,說話也沒了往日的張揚氣勢,無論他現下如何,在她麵前總如青澀稚子。
邱湛上前和她打招呼,她紅著臉回話,他就知道了,她並沒有認出他是誰。
從前的往事,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當下心中陡生一計。
不如將她娶進門,女子以夫為綱,那時,她就必須聽他的,他也能把小時遭受過的屈辱報複回去,曾經發下過的誓言一點點清晰起來。
以他現在的身份,她和她的家人不會不答應,邱湛看著女人臉上的兩抹紅暈,心中隻覺譏諷。
在他的遊說下,邱父邱母同意了親事,而她自然以為找了個好歸宿,懷著滿心期待嫁進了邱府。
讓她進門再冷落她,羞辱她,他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她於他而言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而後來,他才正視到,當時錯得有多離譜,自欺欺人罷了。
自從她嫁進邱府,他便撂開手,冷著她,任其沉鬱,任其被府中人輕視。
他應該是快意的,可是沒有,然而還沒及他細細體會,一件更大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寧王賀輝的現世,皇帝和太子都想先將寧王以及他身後的邱府鏟除,無論皇帝和太子間的矛盾多大,在這一事上,他們絕對是一致對外。
那日,他將她叫至書房,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著,讓她以一個已死之人的身份,離開邱府。
隻要是涉及到她,邱湛就不敢賭,他不知這場博弈是輸是贏,所以,隻能將她送走。
可最後……還是害了她,那次的樹下相遇,就注定了。
邱湛不願承認,娶她進門是因為想她在身邊,想同她廝守,而真當她離去後,他又喬裝扮成另一人的樣子去接近她。
那時,他是幸福的,他們隻是一對平凡的夫妻,相互依存。
可他的自以為是,還是害她意外慘死,他將她抱在懷裏,感受到她的體溫一點點流逝。
他的心也跟著暗滅死寂,周圍一切都已無關緊要。
那些刺客知道邱湛不好對付,不敢上前,直到一柄刀身刺入他的身體,見其並不反抗,隨即更多的刀劍刺入。
他低頭溫柔地看著她,兩眼漸漸失了光亮,再無一絲生氣。
她是他的劫,如果沒有再遇上她,會不會不一樣?
不受他連累,她也還會好好地活著,不管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起碼活著,而他也就沒了忌憚,沒了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