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秀的走近，這聲響清晰了，這是個非常逼仄的暗屋，靠近能聞到一陣潮濕的黴氣。
從窗口看去，一個男人跪趴在髒濕的木板地上，衣衫襤褸，發髻淩亂，身上有著深淺不一的傷口。
而他的旁邊還有一個管事打扮的男人，正拿著泛黑的繩鞭朝男子身上抽打，邊打邊低聲辱罵：“畜生一樣的玩意兒，讓你去服侍羅夫人，是抬舉你，把人伺候舒服了，咱們也能得些賞錢，現下你把人得罪了，害得我跟著挨罵。”
男人任繩鞭一下下抽打，鞭鞭到肉，抽到身上發出響聲，帶著肌肉的隱忍顫抖，男人下頜緊咬，凸起腮幫，每一下都伴隨著他低悶的鼻哼。
本就破爛的衣服，浸染著暗紅的血漬，被抽得條條掛掛。
管事的人興許打累了，收了手，深籲口氣，抹著額頭的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擲下鞭繩出來。
沒想到會遇見這樣一幕，她並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上一次救姚心蘭也是實在於心不忍，才出手搭救。
那管事之人沒料到，還有其他人，陡然一見，這女子樣貌絕麗，穿衣打扮不似普通人，想是上麵哪家貴人的女眷。
“這地方髒汙，請小娘子快快離去。”管事躬身請人離開。
原本打算在下麵逛一圈，見了剛才那情景阿秀也沒了心情再逛，便提裙快步離去。
在轉身的那一瞬，她瞟到那男人正側著頭看向她，他的樣貌被汙漬掩住了，分辨不出，稀微光線下顯出的麵部線條流暢銳利。
讓她吃驚的是，這個男人其中一隻眼睛居然是金色。
興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吃驚，男人不自然地扭過臉，把頭低下不再看她。
這都發生在一瞬，上了二樓，她斂去心緒，合衣在榻上躺了會，本是想著散散心氣，現在隻覺得心中更悶。
腦海中不時浮現天賜穿破舊粗衣的身影，他曾經也被人欺淩羞辱，那個時候他的眼神，他臉上的神情……竟和今天這人重疊在一起。
“在想什麼？”
一道男聲將她思緒打斷。
抬眼看去，才發現是邱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旁邊。
“明天會在下一個岸口停靠，要不要去街市上轉轉？”
這幾天他一直有事在忙，瓊州和京都有傳消息，他不想她參與在其中，這次去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他必須親自赴京。
目前當今聖上同太子表麵上平波無瀾，可平靜表麵下卻是各派間的暗流湧動，而且，據內應得來的消息，後宮的蕭妃已懷上一子，這蕭妃母家普通，隻一外縣太守之女，聽聞很得皇帝喜愛。
寧王若想成事，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真的嗎？”她正愁在船上時間待久了，想四處走走。
邱湛見她一下子來了精神，知道她這幾天是憋悶住了，正好下個岸口會停一天。
清風拂過，女人鬢間的碎發被風吹起，一縷輕黏在她清潤的口脂上。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就這麼對望了片刻。
邱湛下意識輕拂去她嘴邊的發絲，動作溫柔小心。
她真的看不懂他了，記得前世，他從來不會這樣對待她，每日相見也無話可說，雖然現在他的話也不多，但總感覺哪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