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如果不是何氏講出來，她都快忘了，她隻記得那個時候，天賜過得很苦，她有時會惡作劇戲耍他，有時也會施舍點吃的給他。
“還有一次，你說隻有乞丐才會要吃的，讓他去河裏抓魚，到別人門口要吃的，羞！羞！羞！”何氏學著自家閨女的口氣講著，“後來，那孩子真就去河裏了，差點沒淹死，還是外地一個賣貨的路過，救了下來。”
前世裏，這些事情天賜從來沒跟她說過，她也記不甚清楚，哪怕倆人談起以前的事，他也是一笑而過。
阿秀埋頭扒了一口飯，眼眶發紅。
邱湛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眼底情緒不明。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何氏身上，沒人注意到兩人的異常，話題也慢慢移到其他事情上，絮絮說了些別的。
一頓飯下來，倒也賓主盡歡，飯後，邱湛準備走了，對何家人來說，這已是給了他們天大的麵子，也不好再留他。
阿秀送他到村口，邱湛翻身上馬，看著阿秀：“過兩天我來接？”
“嗯。”她悶悶答道。
“你真該拿鏡子照照，瞧你那樣子，從剛才你娘說起那個叫天賜的人，你就不對，怎麼，後悔了？”邱湛看了來氣，“要我說，欺負就欺負了，能被你欺負，證明那人是榆木做的腦袋，被騙了也是活該。”
她心裏正難受，沒想到居然被他看了出來。
什麼都逃不過他的一雙眼，邱湛讓她本能地畏懼，她在他麵前什麼都瞞不過，連氣勢上都差了三分。
他見她並不答話，隻是低著頭，也不再多說，冷哼一聲，領著一幹人縱馬而去。
阿秀望著眼前揚起的塵土，直到人影消失，才回轉身往回走，走到村岔口的大樹下，頓住了腳。
旋即朝著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一個蕭條破敗的院門前停下。
她伸手推開那扇木門，回憶如潮水湧現。
男人在院中的井水邊打水……
在廚房裏替她打下手……
拖著受傷的臂膀躺在床上……
還有給他第一次買新衣時，他臉上難掩地開心……
吃晚飯時，他笑著聽她嘮叨……
還有紅燈帳底中的柔情繾綣……
一幕幕如走馬燈一樣幻化在眼前。
如今，她來了，家也在這裏，可是，你在哪呢？
她走到院裏，指尖劃過這院中的一草一木，它們也在等著主人歸來吧，她又拾步到房裏，房子因久無人居住，處處都落滿了灰塵，牆角結著蛛絲。
臥房裏的桌上，茶壺歪倒著，茶蓋和壺身分離，連桌椅板凳也朽得將要散架，那個時候他的日子苦成了這樣！
阿秀在院子裏的台磯上坐下來，她不想這麼快離去，好像這樣便能離他更近一些。
此刻，天邊已鋪上如紗紅霞，阿秀迷迷糊糊匍匐在台階上睡了過去，夢中又出現她被人刺中後的情形，有一人急速而來，可她怎麼也辨識不清那人是誰？
他的動作非常迅速，快如殘影，她甚至感受到那人身上的絕望和悲傷，也可能是她臨死前的錯覺。
而與之前不同，這次，那人走到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喚她：“阿秀——”
這一聲將她從夢中驚醒。
阿秀心跳如鼓，腦子翁鳴，微張著嘴呼氣，眼睛也圓瞪著，後背的衣襟被汗濕貼在身上。
“阿秀——”幾聲呼喊傳來，是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