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來時和趕驢車的老頭張定了時間，回村的車在西郊柳樹淌那候著，等人去齊了就回。
見時辰差不多了，何氏交代的東西一頭頭也都買上手，正準備往約好的地點行去，不承想，陰壓壓的雲層突然悶雷轟轟，連著天都陡然黑了下來。
先是一兩點雨滴，接著便是密密麻麻的雨點大力砸來，周圍人群一時間忙東奔西竄，有的躲進屋簷下，有的躲到棚車裏，還有些幹脆進了街旁的酒肆點上清酒，賞雨茅屋，坐中家室，剛還人流如織的街道，都讓給了落雨。
幹燥灰白的石板路頃刻間濕漉漉積成淺淺水窪，泛著水光。
阿秀手裏還提著貼紙窗花，見了水就無用了，忙把東西護上，側身進了一家客棧簷下避雨，雖然身上淋了些雨，不過年貨還是完好的。
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烏厚黑沉的雲層不時隱隱傳來雷聲。
“看樣子，這一下子是停不了嘍！”
“今天一早就覺得天陰沉沉的，已經往家裏趕了，沒想到半路還是下了起來。”
“光這麼等著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眾人紛紛隨口說著。
阿秀一時也忐忑起來，雨勢太大，老頭張的車怕是也擱在哪個牲口棚裏回不去，雨要是一直不停，估計隻能留在縣裏過夜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雨勢不像剛開始那樣凶猛，之前一起避雨的大部分人都頂雨離去，這些人大都居在縣裏，剩下路途遠的寥寥幾人，選擇了棲宿在旅店。
阿秀坐在憑窗的一方桌子旁，要了壺花茶，先等等看吧。
這時一輛馬車停靠在旅店門前，趕馬的小廝撐起一把碩大的油紙傘，從車駕上下來，進到店裏。
阿秀出於好奇瞥了一眼，此時風雨正大，將車窗簾吹開，複又落下，須臾間已看清車裏人的側臉，心下一咯噔！
那小廝到前麵櫃台同店家說了幾句，然後又回過頭看了幾眼她這邊，隻見那店家連連點頭。
而後那小廝又走到她跟前，朝她行了一禮，笑道：“我家大爺剛剛替娘子訂了間廂房，外麵雨一時半刻怕是停不了，即使停了，現下天也晚了，娘子不如在這家旅店歇一晚上，有什麼事情明日再做打算。”
想不到在這裏碰到邱湛，他居然替她安排房間。
“不用了，這雨下不了多久，不勞你家大爺費心。”
小廝當然知道他家大爺與眼前之人從前的關係，吃了閉門羹也不惱，又行了一禮才離去，回到車駕上，矮著身子朝車裏回了話。
隻聽得車裏傳出一聲“走”，語氣裏隱隱透著不快，馬車便不作停留地駛離了，漸漸隱入到雨霧中。
阿秀怔了會兒神，胸口突然有些氣短，不知是不是被這雨給憋悶的，旅店內也氤氳上淡淡的濕氣。
這個時候雨差不多止住，但因為時候晚了，天氣不甚明朗，還是陰惻惻的，她想再去柳樹淌的大樹下碰碰運氣，興許老頭張已經候在那等著了。
如果今夜回不去，也就隻能破費些錢宿在客棧裏。
好在運氣不錯，雖然沒碰到老頭張，卻有一輛隔壁村的驢車正要往回趕，兩個村子前後腳相隔不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