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一幕幕跳躍出來,桌上的燭火晃晃蕩蕩,撐著微弱的光亮,阿秀眯眯瞪瞪感覺有點困,歪倒在後背的枕頭上闔著眼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有了響聲,半夢半醒間,阿秀一下睜開眼,似是聽到有人在低聲說著話,好像是阿爹的聲音。
起身下地,隨意披了件襟褂,趿了鞋出到院子裏,真是他們幾個回了,身後的驢車上還躺著人。
“爹,怎麼樣了?”阿秀最擔心的還是天賜的傷情。
“大夫交代說,看今晚,今晚要是不再反複燒,能壓下去就沒大問題了。”老何歎了口氣。
阿秀聰明得沒再往下問,明白其中的意思。
“這孩子也真是可憐,好不容易熬到成人,又遇這一遭。”老何指揮著兩個兒子把人抬進屋,“今天讓他在咱們這宿著,大虎,讓你媳婦去阿秀那屋。”
大虎點了頭就要去喊自家媳婦。
“哥,他一個病人,晚上還要人照顧,你能行嗎?”阿秀無不擔心,說道,“把他抬我房裏吧,我自己個兒在桌上趴會,夜裏必須有人照看,爹和哥哥們也累了,晚上我來守著。”
雖說讓個陌生人睡自己閨女的房不好,但現在人命關天,再加上天賜這孩子病得人事不省,跟前少不了人,生死就在這晚,真要有個什麼不好,他們也盡了力。
“行!你們把他抬過去。”老何說道。
院子裏又歸於一片靜謐,阿秀接了一盆涼水,從阿爹那裏得到大夫的囑咐,盡量保持病人身體清涼,最後能不能扛過去,關鍵還得看病人自身。
細細瞧去,人是比剛剛好了很多,臉也不再是紅懨懨的,身上也不燒了,額間沁出不少汗,一雙狹長的眼睛緊緊閉著,眼珠在眼皮下不時滾動一下,睡得並不踏實。
阿秀將毛巾浸濕,再擰幹,替他擦了額上的汗,順著擦了一下露下外麵的小臂和手。
男人的臂膀均健緊實,線條流暢,和他長年上山打獵有關,手掌卻異常寬大粗糙,掌心和手背上附著老繭,骨結明顯,算不上雙好看的手,卻很有力量感。
阿秀用濕巾均了一遍天賜的臉,再次打濕擰幹,沿著他的耳後靠下的頸脖也擦拭了一遍,方去換了道水。
回坐到方桌旁,支著胳膊肘眯眼養神,照顧病人是件吃力的事情,既要細心還要有耐心,很是耗費精氣神。
現下隻能勉強回回神,但歇不了多久。
好在天賜的情況還比較穩定,隻希望他能扛過這一晚,恍惚間聽到床上那人嘴中發出羸弱的囈語,走到跟前屏息側耳才聽出,他嘴裏說著“水”。
阿秀倒了杯涼茶,又發現他人躺著根本喝不了,無法她隻得側身坐在床沿,試圖抬起天賜的上半身,原以為是件很容易的事,試過才發現隻能徒勞。
“天賜,起來喝點水再睡。”阿秀輕聲說道。
“唔……”
這聲也不知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阿秀再去扶他時,輕便很多,應是他迷糊中使了勁。
從側麵看去,男人的眼睫很長,咕嚕咕嚕喝水時,睫毛跟著水聲微微顫動,像是被輕風拂過的葦絮,既綿和又清揚。
走了會神,發現他頭偏向一邊,阿秀拿走茶杯,將他放平,再探了探他的額頭,溫涼不燙手,之前提著的十分心又放下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