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馬佳一直都沉默不語,連見到趕來支援的熊廷弼都無心理會,隻是拱拱手便側馬旁道而過。包二、李大壯等人看在眼中,卻也無法,隻能先對熊廷弼稟告鎮北關戰事經過,請教安排後事事宜。
一行人經過鐵嶺、懿路,正準備從沈陽東門經過、直接去遼陽時,突然,沈陽城門大開,城頭上鼓吹齊鳴、官樂合奏,兩排儀仗隊伍衝出門來,先鋒引導官、清道旗牌、鼓金、門旗、錫槊威棒、巡撫旗、刀槍兵弁一股腦地橫在了馬佳等人的麵前,當先一騎,高聲喝道:“大明遼東巡撫王,特意迎接凱旋而歸的遼東經略熊、海蓋參將馬一行,請諸君移步相會。”
熊廷弼一扯馬佳的袖子,把他緩步領到王化貞麵前,上前拱手道:“王巡撫,此次路過,本不欲打擾。既然巡撫有心,廷弼在此謝過。山長水遠,趕路要緊,廷弼還要回遼陽處理公事,還請見諒。”
王化貞堆笑道:“熊經略真是爽快人,急於公事,也不必在乎這一刻嘛,吃杯水酒再走如何?”又對馬佳笑道:“我就說嘛,馬將軍年少有為,定能再建新功滴。哈,聽說馬將軍親率虎賁,生擒了建奴匪首之一代善,可是真的?”
馬佳把臉撇過一邊道:“是又如何?沙場之上,你來我往,平常之事,我軍陳捷總兵,不也失陷敵手?說道開原副總兵陳捷,我倒想問問王巡撫,是誰給他的調令,讓他率領區區一千人馬,在大雪冬日,北上近千裏,去策動烏拉貝勒起兵反抗奴酋的?如此毫無謀劃、輕易倉促的興兵,失敗之責,該當誰負。”
孫得功喝道:“馬參將,認清自個的身份,朝廷自有官儀法度!你見巡撫大人而不拜,已是無禮,現下還敢暗裏問責巡撫,好大的膽子!”
王化貞笑容僵在臉上,幹咳一聲道:“馬將軍就是年輕氣盛啊,本撫也年輕過,不計較,不計較,哈。哎,不過朝廷是有法度的,這敘功的表章,還是得報給本撫,而生擒的人犯,也該交由遼東三司門下,才合規矩,還望馬將軍明白。”說著吩咐手下道:“來人,速與馬將軍交接人犯,押回大牢!”
馬佳爆喝一聲:“我看誰敢!宰了他!”說著橫指怒對,手按刀柄。
熊廷弼解場道:“這事就由本經略府過吧。王巡撫也可再寫一份奏表,呈送京師。聽說王巡撫已經派人接回烏拉貝勒,事情也多,就不勞煩大駕了。”
王化貞臉色數變,終於平複道:“那也便好,遼陽此去一百二十裏,諸君一路走好。”
孫得功望著漸漸遠去的馬佳等人,附在王化貞耳邊說道:“巡撫大人,軍中無威不立,雙頭難行,不殺殺他們的氣焰,日後如此驅使眾將,剿寇立功?”
王化貞扭曲著臉,狠狠地啐道:“今日之事,必有以報之!”
五天後的京師朝廷,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張鶴鳴摔著奏章大怒道:“諸位相爺,同僚,看看,看看!這遼東經撫到了何種地步?遼東兵將,又驕橫跋扈到何等樣貌?再不狠狠整治,如何能安定遼東,如何能齊心討賊?我建議,撤熊廷弼,調馬佳到關內教訓,讓他知曉朝廷的威儀!”
眾臣僚你看我,我看你,都是無語,吏部給事中道:“張尚書此言過了罷,經撫不合,也不是今日才有,當初選人,便是欠妥,誰不知道熊蠻子的脾氣,何必選一個一樣剛烈的人與之相搭。至於馬佳,此次擒獲奴酋之子大貝勒代善者,乃是國朝難得的大功,不賞也便罷了,還要移鎮教訓,這叫人如何說道?至於他不敬王巡撫之事,終究隻是王化貞一麵之詞。再說,當初提議降馬佳總兵職事的,也是王化貞。兩人既早已結怨,所參之事,便不足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