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碎裂的時候,薑翠羽正好走到金桂枝下,她並沒有像其他侍女那樣有眼色的避開,而是佯裝離開卻故意落在人後,等所有人都走了她又悄悄折返。
一貼上窗戶就聽到薑廣兆渾厚低沉的怒氣。
“我還當她轉了性。一心為她張羅婚事,可她居然...”薑廣兆捏著發白的胡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幾乎絕望的閉上了眼“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保她母親。”
“老爺何苦要說這種話。”尤氏垂著眸子看不出神色“迎雪再不濟也是你閨女。”
“閨女...你看她身上有我一點點的影子麼!”薑廣兆還想再砸,可桌上隻剩一套茶具,半個時辰前侯府才送過來的墨竹描金暖玉瓷,他收斂心神遣散了怒氣,目光竟如失寵的婦人一般哀怨“好不容易談妥的婚事又被退了。”
“老爺說的可是相國之子?”尤氏見他不說話,知是默認,便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相爺位高權重,未必不受皇上忌憚。我們不趟這趟渾水也好。”
“可那到底是相國..”
薑廣兆還未說完就被尤氏打斷,她的目光溫柔極了,薑廣兆被打斷的怒氣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妻子柔柔的聲音如潺潺溪水淌過他心間,帶走了最後一絲浮躁。
“這不是還有侯府麼。”
“侯府?宣平侯府?”薑廣兆啞然“那不是給翠羽定的親家麼?”
“可迎雪畢竟是老爺的”她頓了頓,神情慎重的補充道:“嫡女。”
兩人目光相交各自意會。
窗外的薑翠羽卻是慢慢捏緊了拳頭。朱紅的蔻丹深深嵌入皮膚,麵上爬滿了怨恨。
為什麼總是這樣。薑迎雪一出事,倒黴的卻總是她。
可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庶妹了。
薑迎雪沉寂的兩年她可沒閑著,好不容易攀上的高門怎麼可能輕易拱手相讓,她麵上爬上一層烏黑的怨毒,笑的竟有幾分釋懷。如此,就休要怪她心疼了。
屋裏忽然有了動靜,她連忙後退著離開,可沒走幾步卻猛地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她嚇得叫出了聲,聲音卻淹沒在一雙散發的桂花香氣的素白指間。
待到尤氏開門,外麵卻是空無一人。
“區媽媽。”
“夫人叫老奴?”
尤氏話音剛落,區媽媽就從院外小跑進來,她是個五短身材,又矮又胖,跑起來十分費事,大約也正是這個原因,一路隻顧著喘氣,絲毫沒有注意到藏在桂林裏的兩個身影。
“安排人把碎瓷掃了,還有派人去請小姐回來用餐。”
“好嘞。”
區媽媽轉身的功夫又被尤氏叫住。
“等等”尤氏捏著肩頭“請小姐回來的事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安排。”
等到院落重歸寂靜,禁錮在她細嫩麵頰和盈盈腰腹的手才放開,那人一退,後背竟覺得有些冷意。
薑翠羽惱羞成怒:“你個登徒子,當心我叫人!”
男人一副不在意的笑:“叫誰,尚書大人可好。”而後屏去容色,俊美的容顏好似覆上一層冰霜“不過到時候還要薑小姐先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趴在門上偷聽。”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薑翠羽愣了片刻,又重新咀嚼了方才他的言語,忽然瞪大了雙眼:“爹爹要升尚書了?”
幾場細雨過後,夜裏越發寒涼起來。
但站在鬆月樓門口的小妮子仍舊是一件單薄的夏衣。小麥色的細長胳膊腿半露在外麵,顯得袖管褲管空蕩蕩的。
薑迎雪本不願理會家裏來催,可她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門口。倒不是怕這小妮子凍著了,而是覺得小丫頭骨骼驚奇有點意思,而她想要的那件東西還沒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