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嬋娟千裏月(1)(1 / 2)

“大小姐誒,你怎麼還有時間在這裏吃餅賞月喲?”遠遠的,梁嬤嬤的聲音就闖進院子裏來。

藺芹隻是懶懶躺在躺椅上,睨她一眼,問:“今日中秋,最要緊的不就是吃餅賞月?嬤嬤有什麼事隻管說來便是。”

“大小姐,大喜事啊,老爺夫人即刻便要抵京了!”梁嬤嬤一邊笑,一邊替藺芹理了理袖口,“大小姐打算就這樣迎老爺夫人?”

藺芹看看自己上綠下紅的打扮,摸摸散開的發髻,又撣了撣身上的糕點渣子,羞憤地搡嬤嬤一下:“嬤嬤慣會尋我的開心,等母親回來安頓停當了,定要她罰你。”

“追雲,把這些糕餅收了,換些時令的果子和茶水到正廳去,追月,快與我換身得體的衣裳去,再給我梳上百合髻,戴上母親去年托人送回來的桃花簪,快呀!”

藺芹已然兩年未見父母了,武將之家,鎮守邊疆,一去千裏本也是常有之事。如今父母突然回京,自然喜不自勝。

“隻是嬤嬤,從北境回京城怎麼也要五日才到,怎的父親母親臨進城才得了這消息?”藺芹手忙腳亂,又是換衣又是梳妝,忙得不亦樂乎。“何止五日,十日前就下了旨意召老爺夫人回京,本早已告與老太太知曉,老太太令我們不得說與你聽,說是給大小姐你啊,一個驚喜呢!”

合著這是捉弄她呢?藺芹心中抱怨著。“祖母下令,一個個的嘴倒嚴實得緊了,我但凡吃個什麼零嘴,祖母一盞茶的功夫就遣柳嬤嬤來收了去,可見你們幾個都是些背主的東西。”

追月捧著幾件衣服來,一麵呈與藺芹挑選,一麵笑道:“姑娘這是什麼話?老太太是大主子,小姐是小主子,我們聽誰的也算不得背主。再者,老太太要知道您的動向,我們自然是說了,小姐要零嘴吃,我們何時又不給了麼?”說罷,追月與梁嬤嬤一道捂嘴笑起來,藺芹氣得直跺腳,倒也不由得笑起來,一時屋中幾人笑成一團。

“這滿屋子的笑聲,小心震塌了房梁去。什麼事情如此開心,好姐姐,快說與我聽聽?”追雲從外間進來,搖搖追月的袖子央她。“小姐自己平日裏貪吃被老夫人責罵,現在反要賴到我們身上呢!”“你且編排我吧,我從來也說不過你。”藺芹氣得撇過頭去,隻裝作不理,追雲且又是一番安慰。

幾人一陣笑鬧過後,追雲一拍腦袋:“我這腦子,剛從正廳回來時,碰見柳嬤嬤,說老太太誇小姐長進了,能想起來打理正廳,但老太太早已吩咐過了,隻叫小姐早些過去便是。小姐快更衣吧,怕是老太太要到正廳了。”

“無妨,祖母並不是那種拘禮的人,我們隻抓緊些就是了。”藺芹不甚在意,“追月,你給我妝飾得好看些,今日便饒過你。”

看著追月替她梳頭描眉,藺芹卻想起兩年前父母剛出發時,她才十一。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孩子,隻因父親母親不願帶上她,而一夜哭濕了兩個枕頭。小時父母也並非沒有出京駐守過,隻是一向是去最近的東境,也就是外祖家所在,帶上她自然是使得。可這一次偏偏去了最凶險的北境,不說北邊的赤奴,便是大雪也可以凍死人。

那時祖母叫她莫哭:“你父母親這一次去北境,可不僅僅是解決些流寇,你去不得。且等著你父親升官加爵,你母親也封個誥命回來吧。”

從那時起,祖母就親自教她禮儀、琴棋、書畫、詩詞。可她幼年多與外祖家兄弟姐妹玩在一起,本是更愛耍槍弄棒的,這些東西學起來自然是慢,受了不少責罵。祖母常常搖頭歎氣,說什麼“芹兒真是生錯了時候”。她至今也不懂,即便她想做個女將軍,古今以來也並無先例。哪朝不一樣呢?

她的祖母確是與旁人的祖母不大相同的。雖然閨閣女兒家的東西學不來,她總要受祖母的責罵,但祖母從不限製她習武,甚至為她找來一個女武夫子。武夫子姓唐,本是西疆一個隱世家族的遺腹女,這家族遭一門派圍殺,隻剩下唐夫子的母親一人拉扯大夫子與大她14歲本在外遊曆的兄長。她兄長為報父仇,將一身家傳武藝傳給唐夫子,留她照顧好母親,獨自去了另一門派。輾轉讓祖母知道,便接了她們母女來京城。細算來,唐夫子不過比藺芹長上兩三歲,藺芹卻總感覺她長了自己十歲有餘。興許背上家仇,人總是成長的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