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過後,連裏調動一切力量投入春種,“早上三點半,晚上看不見,中午地頭一頓飯”成為全連每個人都知道的最響亮口號。
後勤排的人們雖然都有自己的一攤子事要做,也喊出了自己的口號:“一切為了前線,一切支援前線”,每個人都要在自己的位置為前線服務。
孟忠把心頭的煩事壓下,安排馬車和牛車中午去給下大地的同學送飯,又和權重奇把連裏前天買來的磨盤在馬廄的外屋裏支起來,這是第一次給同學們做豆腐,一定不能出錯。
他按照柏林大叔教給自己的步驟,把黃豆用水泡上,把鹵水勾兌好,又把磨盤和地缸刷了又刷。
權重奇看沒有什麼自己的事兒了,就自己跑到門外啟動鍘草機給牲口鍘草。
孟忠站在磨盤前,把柏林大叔說的方法仔細回憶了一遍,磨豆漿、燒水、過包、點鹵水、壓豆腐……。
記得柏林大叔說,做豆腐是個髒活,但要幹淨人來做,稍微混進一點雜質,不是做不出豆腐,就是豆腐做餿了,同時做豆腐要當快則快,當慢則慢,否則,不是豆子沒磨好就是豆漿跑鍋了……。
孟忠仔細回想大叔教給自己的每一個步驟,深怕忘了一點點,到時做不出豆腐就白費功夫了,他找出一張紙,把每一個步驟都寫在紙上。
對了,大叔還說這是一個莫莫唧唧的活兒,到處都是水,需要穿水靴子,他想起回來時李麗給自己買的那雙水靴,打開箱子拿出來。
“哎,看看這水靴子小不小,不行我去換”,李麗的話猶在耳邊響起,孟忠笑了笑,沒想到這東西還真用上了,他把水靴放在地上準備過一會兒幹活兒時再穿。
孟忠來到到外屋,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準備好的,對了,豆腐板、豆腐包、豆腐框都還沒有洗,昨天剛剛煮完豆餅的鍋還沒有刷,做豆腐的水、吊盆還沒有準備好,唉,這是怎麼了,丟三落四的。
一切準備停當後,權重奇也把草鍘完了,兩個人躺在炕上準備休息一會兒。
“排長,柏林大叔告訴你的步驟都記住了麼?”
“記住了,我都把它寫下來了,呶,在這呢,你看看!”孟忠把自己剛才記在紙上的步驟拿給權重奇看。
權重奇看著看著,“哎,這倒醬耙沒準備呀!”
“是麼,快去看看炊事班那裏有沒有閑著沒用的?”
權重奇爬起來向炊事班跑去,不一會兒就拿來一個新倒醬耙。
“好了,這回全了,一會兒我們就做吧!”兩人想在同學們收工之前把豆腐做出來,收工以後就得喂牲口沒閑空了。
權重奇從兜裏掏出香煙,抽出一隻遞給孟忠,孟忠躊躇了一下,接過來叼在嘴裏,權重奇劃了一根火柴送了過來。
“咳!咳!”孟忠被嗆得咳嗽起來,權重奇卻安然地吸得欲醉欲仙。
“你這是老煙鬼了啊!”孟忠笑著對權重奇說。
“哈哈,在學校時偷著學的,被老師發現了好幾回,沒少挨批。”
“是啊,你父母不知道麼?”孟忠問道。
“不知道。都說這東西學會了就戒不掉,其實我現在就能戒掉,沒什麼的!”權重奇舉著手裏的煙一本正地說。
孟忠笑了笑,“那就是我現在抽,將來不想抽了也能戒掉?”
“那誰知道呢?”權重奇詭異地笑了。
二人抽完煙,從圈裏牽出一頭驢套在磨道上,又找出一塊布蒙住了驢的眼睛,一步一步都按照柏林大叔講過的步驟做好後,孟忠拍了驢屁股一下,這頭灰白色毛驢就在磨道上開始了它的漫長征途。
“你看,這頭驢業務挺熟練啊,是頭老驢!”權重奇對孟忠說道。
“怎麼呢?”孟忠不知道權重奇想說什麼,問道。
“你看,你一拍他屁股,他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權重奇指著磨道一圈一圈轉的毛驢解釋說。
“哦,那就是一拍屁股就走的肯定是老驢啦,是不是?”孟忠問權重奇,“我來拍拍你屁股,看你是不是知道該做什麼了。”
“哈!哈!哈!”倆人對著大笑起來。
豆漿磨到一半的時候,孟忠命令權重奇:“去,把水燒上!”
權重奇抱來一大捆蘆葦放在地上,又抽出一些放進灶膛點著。
看著燃燒的蘆葦,孟忠心疼地說:“蘆葦就這麼燒了真可惜呀!”
“怎麼呢?”權重奇不解。
“蘆葦渾身都是好定西,一棵蘆葦造出來的紙就能印一本‘語錄’,多瑙河三角洲的羅馬尼亞人把蘆葦叫做‘沙沙作響的黃金’!”孟忠告訴權重奇。
“你咋明白那麼多?”
“不是我明白的多,是書上告訴的。”孟忠沒敢把父親去過羅馬尼亞的事告訴權重奇,羅馬尼亞可是靠近蘇聯的修正主義國家,和我們社會主義國家是水火不相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