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冬天第一縷寒風吹向古籽蒼老的麵龐時,她已經逝去。
大女兒站在她床頭麵色憤怒,小兒子看著手裏的表寒氣逼人。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媽都已經去了!”大女兒受不了吼道
小兒子擰眉,“再等一刻鍾,他不來,咱們就送媽走,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大女兒嗤笑,“他不來,正好!就當媽隻有咱倆!這個家不要也罷!”
音落,大女兒眼角浮出淚珠,她悲憤欲絕,“當初媽就不嫁他,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早就走!要不是媽忙裏忙外地操持這個家!他能一路安心從無名小兵當上首長麼!”
大女兒不甘心的抹去淚,“他就是個負心漢,不喜歡媽,又不肯離婚!活活糟蹋了媽的後半生!”
小兒子不言不語,他沉默地等著時間的過去。
忽得家裏的座機響了。
大女兒聲聲冷笑,“又是軍中有事走不開對吧!連自己發妻最後一麵也抽不出空?!”
小兒子轉身走向客廳,接起電話,聽到那頭焦急的通報,他幾乎站都站不穩。
久久不見弟弟進門,大女兒走出,“怎麼了?”
他閉眼,複又睜開,“爸……他接到消息後腦血栓突發,醫生說活不過今晚。”
兩人沉默,他們悲歎中疑問著:那個少言少語,冷漠無情的男人到底是為什麼這多年隱藏感情。
……………………分隔線
玉牙山腳,古家村。
與世隔絕的村子,今天迎來了村裏新年以來的頭一遭喜事:村尾的打人痛死人的大妹子古籽終於要嫁人了!
嫁得人是村裏年頭救的落難青年,也是唯一一個古籽會另眼相待地異性,名叫沈哲。
沈哲身量高大,容貌出眾,明眼人一瞧便知非池中物,改明兒傷好就得飛出去,怎麼喊都沒用!
不過這話誰都不興說,一說古籽就和誰鬧,那粗棍的滋味誰都不想粘。
古籽醒了時,頭上還頂著的紅蓋頭,她透過糊眼的紅色,看到了年輕的沈哲。
他樣貌絕佳,清雋雅致,她當年隻知道好看,做夢都想抱著睡,一如她小時候得到漂亮的寶貝想藏在懷裏。
如今她知道了,眉目幹淨英朗,是畫中人來,是那矜貴的古瓷,是她千般萬般都不該念想的高嶺!
她移開視線打量周圍,細看一周後,她摸著身上的紅綢著笑了,笑得眼中裏逼出淚來。
原以為十幾年載,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歇斯底裏早已在他冷淡的回應下磨平,乃至麻木淡漠,沒想到人生盡頭竟然還是懷念出嫁那會兒,果然她依舊這般沒有出息的想念他。
她的輕緩,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但現下密閉的空間內,隻有她和他。
他自然是聽到了。
沈哲驀得看向她,他厭惡地擰眉,起身欲出門,但剛開門,古媽便是迎麵而來,焦急問:“怎麼了?古丫頭又鬧騰了?”
沈哲唇微微抿著,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滄桑的臉急色憂愁,腳跟一頓,“沒事。”又轉身回到屋內。
當透過門口的拉開的縫,看到古媽的一瞬,古籽驚愣了雙眼,她顫顫著嘴,喊,“媽!”
清脆的聲音從她喉中溢出,不再是幹涸枯朽的音色,古籽猛地站起,掀開紅蓋頭,迅速衝到鏡子前,打量。
年輕健康的小麥肌膚,沒有褶皺,沒有病白,是滿滿的膠原蛋白,是生命力蓬勃的十八歲!
古籽越過沈哲,推開門,衝進古媽懷裏,興奮喜悅,“媽!我回來了!”
古媽微懵,接著慈愛地輕撫著她的後背,“說什麼胡話!今天是你大婚!聽話別鬧!”
古籽粘在古媽身上,不肯走。
她十八歲之前是古媽一手寵大的小霸王。十八歲出嫁後,跟著沈哲回城,在沈家伏小做低一年,又隨沈哲隨軍海島,從鮮麗活潑熬至滿腹嫉妒,自怨自艾,眾人口中的討人嫌。
如今重回18,上天待她不薄,她何必浪費半輩子再和沈哲糾葛不清,她要徹徹底底斷了這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