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烈日當空,整個村莊如同烤爐。
金黃色的麥田地裏盡是戴著草帽,拿著鐮刀彎腰忙碌的身影。
溫淺一身長袖長褲,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唯有兩隻袖子隨意地卷起,露出清瘦白淨的手腕。
往下是一雙極破舊的布鞋,踩在地裏任由麥秸覆蓋。
臨地裏的董青臨摁著草帽抬頭望了望天,轉而看向溫淺:“溫丫頭,歇會兒吧,把老太太叫上,到我屋裏吃西瓜來。”
董青臨家就在旁邊,下了地走過去不過幾十米。
溫淺笑著應了一聲,眉眼彎彎,乖巧到不行。
回頭叫了奶奶跟著董青臨一起去了家裏。磚瓦自建的四合院十分寬敞,院中間還建了個涼亭,擺了能容納六個人的圓木桌,隻放了三把暗紅色的木椅。
董青臨先是給祖孫二人倒了溫水,隨後從屋裏抱了西瓜,又拿了菜刀和小圓勺。
菜刀剛切下去,西瓜應聲而裂,露出來的果肉幹幹淨淨,一粒西瓜籽都看不到。
半個西瓜切成瓣兒,另外半個直接給了溫淺,小圓勺也是給她準備的。
“昨天從鎮子裏買的無籽西瓜,快嚐嚐。”
溫淺接過勺子笑:“謝謝大叔。”
骨節分明的手拿著勺子挖了一大塊西瓜塞進嘴裏,咬一口甜甜的汁水便充斥整個口腔,十分滿足。
瞧著小姑娘乖巧的模樣,董青臨在心裏歎了口氣。
溫淺其實還有個雙胞胎姐姐。
自溫煦年去世後,不到半年,薑月華就帶著大女兒溫韻改嫁了,據說是嫁到了蘭城一個有錢人的家裏。
薑月華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是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美人,離了這村子被有錢人看上倒也是意料之中。
有錢人不嫌棄她結過婚,還有孩子。
但不知道薑月華怎麼想的,隻帶了溫韻,把溫淺留在了這環環大山包裹的小村莊裏。
溫淺打小就乖,幫家裏幹活,給奶奶按摩……啥都能幹。
這麼乖的孩子,薑月華怎麼就舍棄了呢?
董青臨搖了搖頭,實在是想不通。
彼時,新建的鄉村辦事處外,一輛白色的奔馳緩緩開進了村莊。
村子裏的路很陡,不像城裏的柏油路,坑坑窪窪的,十分顛簸。
薑月華眉頭緊皺,胃裏有些翻湧。
這路顛得她想吐。
“十多年了,就沒人想要給這路修一修,難走死了。”
薑月華吐槽著,慢悠悠開著車來到了記憶中的瓦房。
下了車撐起遮陽傘,拍著胸脯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然後吐出,這才感覺胃裏好受了點。
踩著高跟鞋踉踉蹌蹌走到老舊又厚重的鐵門前,正準備敲,卻見鐵門上掛了把鎖。
家裏沒人。
豈不是白來一趟?
“找老蔣嗎?她帶著孫女去地裏割麥子了。”
對門的老太太似是剛從地裏回來,胳膊上還挎著竹籃,裏頭裝著幾根茄子還有一大把豇豆。
看見有人站在蔣書臣家門口,就說了一嘴,然後轉身進了自家大門。
老太太沒認出薑月華,她嫁進豪門十幾年,如今已然是貴婦模樣,誰能把她和十幾年前穿著舊色衣服,紮著麻花辮的青澀少女聯想在一起呢。
薑月華有些頭疼,她記得溫家的地在哪兒。
隻不過要過去,還要順著她剛才來的路再倒回去。
眼前顛簸的路頭一次讓薑月華對開車產生了抗拒,可要她踩著高跟鞋,頭頂著大太陽走過去,心裏更是一萬個不願意。
薑月華歎了口氣,又往車跟前走了過去。
來都來了,總不能拐個彎兒又回去。
她心裏是不願意來的,可是沒辦法,蔣書臣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意思是讓她給溫淺在城裏找個高中,將來考個好大學。
她哪裏有那個本事給溫淺找學校呢?盡管是富足了這麼些年,可人脈這東西,不是那麼好說的。
隻能去跟秦晉說,要是為了溫韻,她一百個樂意,可要是溫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