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言的預想中,明日午後,那最後一個雪人和那個堆了這麼多雪人的無聊人物就要出現了。
雖然他的信心依然不減,然而對於那些詭異的雪人,他心裏終究還是有點忐忑的。
所以他也非常希望那人快一點出現,不然的話,時間一久,他怕心中的那種忐忑會減弱自己的信心。
然而,次日午後,大道上卻並沒有出現那最後一個雪人,更遑論那堆雪人的人了。
久雪初晴。
久違多日的太陽就像隱居深山多年的老俠客,忍受不住心裏的孤寂與冷清,終於又施施然地出了山。涎著臉掛在天邊,渾黃色的,就像一個剝了殼和蛋白的蛋黃。雖然仍看上去熱騰騰的冒著熱氣,然而卻再無熱力炙人了。
冬日陽光照在身上,卻仍有幾分暖意。
馬車疾馳在一條江流之畔,林言握著柳無絮的柔荑,從敞開的車窗外望出去,隻見這條江流自身後蜿蜒而來,浩浩蕩蕩,向前方雲深霧重之處迤邐濤濤而去。
江水中漂浮著無數塊小冰塊,在陽光映射下泛著金光,就像一塊塊漂浮在江上的金子似的。
林言見江流兩岸人煙愈漸稀少,有時疾馳許久,才見到一處寥落的小村子。幾間茅頂陋室湊在一起,便敷衍於事地算作一個小村子了。
林言將頭探出車窗,向車把式問道:\\\"車老大,這條河叫什麼名字?\\\"
車把式回頭道:\\\"這條河叫飲馬河。\\\"
林言道:\\\"不知前麵可有酒家?\\\"
車把式一邊策馬一邊道:\\\"前方五裏處有一村莊叫流花村,村口有一家無花酒家。這一帶的過客,都是去那裏打尖歇腳的。\\\"
他嘴邊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道:\\\"店主是個風韻猶存的寡婦,人稱梅三娘。\\\"
林言不禁啞然失笑,坐回了柳無絮身邊。
遠遠望將出去,流花村也並非很大,隻寥寥十幾戶人家而已。但比起一路上看到的隻兩三戶人家湊成的村落,它倒是還算成規模。
村落中處處點綴著燦爛盛開的梅花,絢麗多彩,觀之令人精神一爽,煩憂盡消。
無花酒家就座落於流花村的村口。也不知起此店名的人是作何考量,明明說是無花酒家,然而酒家四周卻栽滿了疏影橫斜,墨枝紅瓣的寒梅。稱之為梅花酒家也許更為適合。
其時梅花盡已綻放,清香沁人心脾,置身其間,聞著淡淡清香,隻覺神清氣爽,宛若身處文人雅士的居所之中。
店內客人並不多,隻三四個人圍坐或兩人相對或獨自據案坐喝。
對於踏入店裏來的林言與柳無絮,誰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在意之色。
但有一個人卻非常在意。
一個女人。
一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的眉毛彎彎的,仿佛是勾人魂魄的鉤子一樣的女人。
她一見到他們兩人進來,立刻滿臉歡笑,一陣風似的迎了上來。
她笑語晏晏,口舌便給,不停地稱讚柳無絮的美貌,一個勁地把\\\"郎才女貌,天般地配\\\"此類的話說著,直說得柳無絮心甚歡喜,與她剛剛見麵,心裏便對她產生了好感。
林言扶著柳無絮擇了一處可賞寒梅,可聞梅香的靠窗桌子坐下。
這女人含笑道:\\\"我叫梅三娘,是這小店的老板娘,兩位麵生,可是初次來此地?\\\"
柳無絮道:\\\"是啊。\\\"
梅三娘笑道:\\\"那兩位以後可要多多光顧本店啊,哎呦,淨顧著聊,還沒問你們想要什麼酒菜呢?\\\"
說著她招手叫來跑堂的夥計送上菜單。
柳無絮翻了翻菜單,點了幾樣精致的菜式,然後看了一下林言,問梅三娘:\\\"你們這兒可有什麼好酒?\\\"
梅三娘滿臉笑意道:\\\"姑娘可算問著了,不瞞姑娘說,小店的女兒紅,甘美醇香,在這兒一帶,獨此一家,保你喝了還想喝哩。\\\"
柳無絮笑了笑,道:\\\"那就勞駕這位大哥先上一壺吧。\\\"
那夥計見她這嫣然一笑,明眸皓齒,流光溢彩,端的美豔之極。不由得看得癡了,竟爾未曾聽到她的話,隻怔怔地傻傻站在那兒直著眼呆呆瞧著她,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