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庚子年，冬。
這一年的盛京，格外的冷。
“婆婆！婆婆！”一個小媳婦模樣的女子闖進了洛家大院，她隻著了一件夾襖，但跑得滿頭大汗，足以見其焦急之態。
老太太抽著煙鬥，眼皮微抬，看向來者，“何事大呼小叫的？”
小媳婦跑得口幹舌燥，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喉嚨才出聲哭道:“俺爹……俺爹沒了！”
洛老太太是認識來者的，他們同住戚家莊，這位就是戚家老爺子的兒媳婦——鳳琴。
可老太太不明白的是，人沒了找她做甚，她又不管白事兒。
見端坐在交椅上的老者還在不慌不忙地抽著旱煙，可把鳳琴急壞了，這要是魂魄沒了，可啥也問不出來了！
“婆婆，你快到俺家看看吧！俺爹昨晚掉進冰窟窿裏……活活被凍死了！”
她公公是戚家莊的管事人，年輕時很是能幹，這莊子的地十有八九都是他家的，可也許是因為操勞半生，人剛過半百就得了血栓，話已經說不清楚了，半個身子也不太利索，就像我們常說的左手六右手七，左腳畫圈右腳踢的狀態。
凍死了？
洛老太太看這小媳婦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要不是敬畏自己，估計已經上手直接拽走了。
得，走一趟吧！
“爹！你怎麼就這麼走啦！留我們姐弟幾個……”
這戚家老爺有兩女一兒，老伴兒早早就過世了，兩個女兒也都嫁到別處，就和兒子兒媳生活在一起。
這哭喪的就是戚家大姐。
洛老太太一進屋，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了這個被鳳琴請來的問米人。
何為問米，其實就是將亡故的靈魂通過神婆把陰間的鬼魂帶到陽間來，附身於神婆，與陽間的人對話，因做此儀式時都放一碗白米在旁，民間稱之為問米。
為何戚家老爺過世要請問米人呢？這事兒還得從老爺子得病那年說起。
辛勞半輩子的戚家老爺在得了血栓之後，就料想到自己有這麼一天。這靠雙手攢下的祖業得有人繼承不是，所以早早就把這田租地契等家裏一切值錢的東西歸攏到了一個匣子裏，一旦自己不行了，好交給孩子們，可放在哪裏，他誰也沒提。
兩個女兒已經出嫁，這家產理應就給兒子，可惜這戚家小兒子是個紈絝，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尤其是這抽！
去年欽差大臣林則徐在虎門銷煙，清政府也開始了禁煙運動，可這盛京天高皇帝遠，煙館裏大煙鬼們依舊絡繹不絕，絲毫沒有被影響到。
所以戚家老爺哪裏敢把這些家當交給他啊！
可沒曾想，腿腳不便的戚家老爺昨夜卻去了河邊，據伺候的老媽子說是晚飯散步消食去了，結果這一“消”不要緊，人給“消”沒了。
洛老太太見院子中間鋪了層厚厚的被褥，已經被凍成冰坨子的戚家老爺就躺在上麵。透過薄薄的冰層能看見對方的麵容，神色有些……驚訝！
用紅布做的領魂幡在北風的呼嘯下，發出撲拉撲拉的聲音，讓在場的看客們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