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臨安依舊燥熱。
連著下了四五天的雨,不僅沒有帶來幾分清涼,反而讓空氣更加悶熱潮濕。
工人街的商販們應該更討厭這見了鬼的大雨,平白幾天不能出攤,這得少掙多少錢啊!
清冷的街上沒什麼人。
零零散散的行人們大多腳步匆匆——他們也討厭死了這場沒休止的大雨。
“媽,我回來了!”
工人街一側,打著傘的大男孩一邊衝著屋裏喊,一邊費勁地拖著行李箱往屋裏進。
墨文書店。
工人街上唯一的書店,被半大孩子們戲稱為街上最後的文化擔當。
大男孩在門口的腳墊上狠狠蹦了幾下,眼睛瞥向一旁收銀桌後坐著的人。
“你姑呢?”
默默翻看著英語書的少年緩緩抬頭,看了眼前略顯狼狽的大男孩一眼。
語氣平淡,“小姑在樓上做飯。”
拉著行李箱的大男孩點點頭,也不再說話,徑直朝樓上走去。
思緒被人打斷,再提不起背單詞的興趣,少年百無聊賴的扒拉著自己的英語書,最終停留在了封麵上。
在書封左下角,筆鋒內斂的‘陳澈’二字清晰可見。
少年身體輕輕靠住牆壁,眼睛微微眯著,愜意的享受著門外紛紛砸落在地的雨點帶來的白噪音。
陳澈偏科偏的很怪。
他的各科成績都很不錯。
有句話叫‘把人逼急了什麼都做的出來,除了數學’。
但是陳澈的數學成績在年級排名裏也是名列前茅。
唯獨英語。
從小學時第一次接觸這門學科,陳澈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到了如今,陳澈即將升入高三,他的英語成績都是最大的短板!
小姑家是開書店的,各種資料和習題冊應有盡有——但這仍然沒能改變陳澈在英語這一塊是個戰五渣的事實。
李朝陽就不同了。
小姑的兒子,也就是剛剛上樓的那個。
他今年高三畢業,考的還不錯,尤其是英語成績。
跟幾個朋友約著出去旅遊剛回來。
陳澈跟他關係一般,僅限於寄人籬下的點頭之交。
陳澈坐在椅子上賣著呆,空氣中的香味兒慢慢飄進了鼻子裏。
小姑今天燉了排骨。
真的很香!
該說不說的,李朝陽那家夥回家挺會挑日子,一連兩三天不回小姑消息,今天排骨剛燉上就打了個電話。
說是到高鐵站了,打車回家。
免不了被小姑一頓臭罵。
原話大概是,“小兔崽子你要翻天啊?消息不回電話不接......”
他全程旁聽來著。
李朝陽也機靈,一到家趕緊著急忙慌的上樓去,安撫安撫即將暴走的小姑,說不定能免下一頓促膝長談。
畢竟小姑那個說一不二的性格,逮著批判起來起碼一個小時起步。
姑父就很聰明,小姑火氣一上眉頭就笑眯眯的打哈哈,太極算是玩的爐火純青了。
抬頭看看表。
是個複古的歐式壁掛鍾,姑父淘來的諸多寶貝之一。
12:30。
估計飯菜都做好了,可以先把玻璃門從裏麵別著上樓吃飯了。
陳澈起身,伸了個懶腰。
還未等作出下個動作,門就動了。
“叮鈴鈴鈴鈴......”
門簷上掛著的風鈴一陣顫動,帶著絲絲涼意的風裹挾著濕氣鑽進屋裏。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棕色的微跟短靴。
牛仔褲嚴絲合縫的包裹著一雙筆直的長腿邁進屋裏。
陳澈目光向上。
來人上身穿著一件米色的羊絨衫,栗色的長發微卷,手裏提著一把青色長傘,正抖落著身上的雨滴。
楚韻感受到了一旁的注視,眼睛上移,與清秀的男孩目光相撞。
“你好,買書。”
她的聲音清澈幹淨,如一縷柔和的春風拂耳,仿佛驅散了大雨帶來的潮濕和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