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法師之國(1 / 3)

那個國家悄然存在於荒涼的山嶽地帶。

高聳的城牆圍繞全國,從外側並無法看見國內。

一隻掃帚飛越太陽曬熱的岩石,劃破溫暖的空氣。

操縱掃帚的是一位美麗的少女。她身穿漆黑長袍且頭戴三角帽,灰色的發絲隨風搖曳。

若是那裏有人,她絕對會令任何人回頭並露出歎息,具有如此美貌的她究竟是誰?

沒錯,就是我。

啊,開玩笑的。

「……快到了呢。」

高聳的城牆像是以山壁鑿成,使視線從牆上向下移動,我看見了國境大門,於是將掃帚轉向那裏。

雖然這個國家的位置稍嫌不便,但是他們應該也有自己的顧慮吧——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闖進來。畢竟,隻要沒有特別的事情,就絕對不會來位在這種地方的國家。

來到門前,我走下掃帚。迎接我的是進行入境審查的一名衛兵。

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將視線移回位在我胸口的胸針,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歡迎來到魔法師之國。請進,魔女大人。」

「?奇怪,不用進行我是否身為魔法師的審查嗎?」

我聽說來訪之人都得使用魔法給衛兵看,而隻要沒有具有一定程度以上的能力,就會遭到拒絕入境。

「因為我有看見您飛來,而且那個胸針毫無疑問是魔女的象征。請進。」

也對,就是這樣,能自由自在地以掃帚飛行是入境的最低條件呢。仔細想想,從這扇門能清楚看見我的軌跡,真不好意思。

我簡單跟衛兵點頭致意後,穿過巨大的門扉。

這裏是魔法師之國。魔道士、魔女見習生、魔女——也就是具有拒絕非魔法師入境這項奇妙慣例的國家。

穿過大門的瞬間,我不解地把頭側向一旁。

兩個奇怪的告示牌並列而立。

其中一個標誌是在圓圈中騎著掃帚的魔法師,走在隔壁的士兵則是被畫在三角形內。

這個告示牌是什麼意思?

但是答案隻要向上看就能立刻明白——比肩並立的紅磚建築之上,魔法師們在太陽之下飛舞。

我心想原來如此。

這是隻有魔法師能入境的國家才有的規則吧。大家都在天空飛翔,在地上行走的人屈指可數。

理解告示牌意思的我取出掃帚,橫坐在上麵,接著一蹬地麵,飄然飛向空中。

若要簡潔地解釋告示牌的意思就是:

「建議以飛行行動,是嗎——」

於是,魔法師國家真正的姿態在我眼前展開。

魔法師們飄浮在猶如枯萎大地般遼闊的紅褐色屋頂上。

有人停下掃帚談笑風生、也有人把行李綁在掃帚上;有看似詭異巫婆的老婆婆、也有在空中競速的小孩。

他們應該都在空中生活吧。

這幕景色如此壯闊,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我加入他們的行列,在國家上空飛翔。就在毫無意識地跟著人群時,我的眼中突然映入幾個掛在屋頂上的招牌。好像是「旅館」。經過這麵招牌後,這次是「蔬菜店」的文字,其他還有「肉鋪」與「珠寶店」等。真不愧是在屋頂上生活的國家,在屋頂上放置招牌應該也是主流吧。

仔細一看,幾乎每個房屋屋頂都設有足以讓一人通過的窗戶。就在我的眼前,其中一個窗戶突然打開,一名男性乘著掃帚從裏頭飛了出來。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悠閑地看著這個國家的景觀四處飛翔。

能說得上是變化的變化,是在一陣子之後發生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從背後傳來。

我單手握住掃帚,為了不讓帽子飛走壓住帽簷向後一望。

接著想「啊,慢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看到揮灑著尖叫與淚水,宛如隕石般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朝我直線飛來的物體時,危險已經逼近我到一個屋頂的距離了。

躲得掉嗎?怎麼可能。

我反射性地把上半身偏向一邊,卻還是難免相撞。發出「嗚嘎!」還有「嗚嗚!」等不可愛的聲音,我跟那個人相互交纏雙雙墜落到屋頂上。整齊並排的屋瓦隨著喀啦喀啦的聲響一片片滑下,兩人這才終於在從屋頂摔下的前一刻停了下來。我看見一片瓦片在眼下所見的地麵上彈開,幸好路上沒有任何行人。

角度不深、我也避免了正麵相撞、飛來的神秘人物又一身擋下所有瓦片的攻擊,使我不至於受傷。

我拍去黏在黑色長袍上的紅褐色碎片站起身。

「…………」

「嗚惡惡惡惡……」

發出奇妙呻吟聲眼冒金星的是位年紀看起來比我還小,約十來歲的女孩子。整齊的黑色短發、中性的麵容,她身上的服裝是在黑色鬥篷下穿著白色上衣跟格子短裙。由於她被我墊在屁股下,因此模樣十分淒慘。

她的胸口沒有任何胸針,大概是魔道士吧。

「……那個,你還好嗎?」

我一碰她的肩膀,臥倒在地的她就睜開眼睛。

「…………」

「…………」

緊接著是一陣沉默。

看來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所以我就對她說了句:「你不太會操作掃帚嗎?」

這當然是諷刺。

「……啊。」

「看來你的腦袋終於動起來了呢。」我刻意做出笑容。

「啊哇哇哇哇!」她再次眼冒金星。「怎、怎怎怎怎麼辦,怎麼辦,我弄掉了這麼多瓦片,弄不回來……」

哎呀。

「在那之前不先道歉嗎?」

「啊,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這我知道。

「話說回來,你還好嗎?飛過來的時候非常豪爽的說。」

「啊,我沒事!你看我還這麼有精神!」

她這般說道。

但說話的同時,她的頭流下紅色的液體。看不出絲毫猶豫,眼神清澈無比。

…………

「流血了喔,而且還是頭。」

「這是汗!」

「怎麼可能會有鐵鏽味這麼重的汗。」

「呃,那麼,呃……這是汗!」

「我知道了,所以請你先冷靜下來。」

「是!」

「…………」

為什麼會這樣呢?再怎麼說我才剛被撞飛,感覺十分疲憊。

原本想教訓她一頓後再來把瓦片修好的,算了。如果讓狀態這麼危險的女生做這種事,我一定會被當成魔鬼。

我從口袋裏拿出手帕。

「這個給你,請按在頭上。」

「咦……可是……」

「然後,接下來瓦片交給我修理就好了,你到旁邊休息。」

「不,我也要幫忙!」

「這個狀態幫忙隻會礙事而已,請去休息。」我直截了當地說。

「可是——」

「礙、事。」

「……是。」

接著像是被丟掉的小貓一般,她沮喪地在屋頂的邊緣坐下,用手帕按住頭。看來,她的好精神還是在逞強,剛坐下她就倒了下來。

她的事情先擺到一邊,反正那點程度的傷應該不至於會有生命危險。

首先,得先想辦法處理這副慘狀——我把魔力聚集於雙手。瞬間,隨著朦朧的微光,細長的魔杖出現在我手中。

這是魔法師的特權,任何東西——就算是魔杖或掃帚這類魔法道具——都能藉由魔法憑空取出。

將魔力注入魔杖之中,我發動了魔法。

逆轉時間的魔法。

正如其名,能藉由逆轉時間修理毀壞的物品、治療傷口等,是稍微需要高度技術的魔法。

話雖如此,隻要是居住於這個國家的魔女,應該誰都會吧。對在背後倒下的魔道士小姐或許有點困難。

沐浴在魔法之下後,瓦片隨即動了起來。破碎的瓦片彼此連接,宛如拚圖一般回歸原有的形狀。

接著就在碎片消失、完全不見破壞的痕跡時,我停下魔法回過頭。接下來換她了。

「好了,下一個是你。」

「那個,呃……」

我靠近坐起身、按著頭不停顫抖的她,對她使出魔法。包圍在柔和的光芒中,她破爛的衣服與傷口逐漸複原。

「哇啊……」

我聽見她低語說著好厲害。

不會,隻要成為魔女,這點程度一般都能辦到喔。

我確認到她回歸原狀後,連忙撿起掉落屋頂上的掃帚。我想,在事情鬧大前離開應該才是上策。

「那、那個!」

我半無視像是想對我說什麼的她,乘上掃帚——

「不用感謝我,用掃帚飛行的時候要多注意周遭才行喔?」

「請等一下,請讓我道歉——」

「不用,我還有事情要忙。再見了,不知名的魔道士小姐。」

然後我便騎著掃帚飛走了。

所謂魔道士,簡單來說指的是能使用魔法的人。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為魔道士,幾乎都是得由遺傳繼承。我的雙親也都是魔道士。

魔女見習生位居魔道士上位,比魔女低一階。正如其名,是賦予女性的稱號。不知為何,女性產生魔法的能力比男性還要強,所以才隻為女性準備了比魔道士高階的稱號。

成為魔女見習生的路隻有一條。於試驗中合格,獲得魔女見習生證明的胸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隻是,試驗難如登天,途中放棄的人也不在少數。

成為魔女見習生後,還有為了使一人符合魔女資格的修行在等著。那是度過在真正的魔女下,為了受到承認而努力的生活。這有可能是一日,也有可能要十年,一切都得看本人的努力,以及魔女老師的斟酌。

隻要能被承認為真正的魔女,就能從老師手中獲得背麵刻有名字的星辰胸針,以及老師所贈予的魔女稱號。我的話,則是「灰之魔女」這個名稱。

雖然解釋了這麼大一段,但簡單來說,我是在這個國家中等級最高的存在。畢竟,我可是魔女。

在空中飛行時會被投以羨慕的目光,去餐廳吃飯還會聽到「魔女大人!本店的料理全都為您打折!請盡量吃吧!」之類的話。我雖然心裏抱著這種期待,但——

「咦?折扣?沒有這種東西喔。不會是沒錢吧,小姐?」

「…………」

不過,就是那個。要是每次都給魔女優待,店也不用開了吧。

走出餐廳的我接著進到了寶石店,想出售前一個國家得手的寶石。我心想著應該能賣不少錢便走進店內。

「啊……這絕對是假貨呢,我可不收。」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請你看仔細一點。」

「看幾次都一樣,怎麼辦?如果不要的話,我們可以幫你處理喔?」

「……說這種話,其實是想把我的寶石騙走吧?」

「哎呀~~小姐,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那怎麼辦?」

「請還給我。」

走出寶石店的我理應十分生氣。

不過,那個寶石店老板一定隻是個小奸商而已,不是在小看我吧?是這樣吧?

我抱著不安的心情,朝旅館走去。太陽就快下山了。

然而——

「啊啊?這裏可不是你這種小鬼該來的地方。好了,回去回去。」

……嗯嗯?

——為何?

難不成這裏是有錢的大人才能進來的旅館嗎?唔唔唔。

沒辦法,就去別家吧。

我在怎麼看招牌都非常破爛的便宜旅館上降落,這裏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我打開屋頂上的窗戶,爬下裏頭架著的梯子。但是才爬到半途就嫌麻煩,所以我跳。響起「咚!」鐵球掉下來一般的聲音。我才沒有那麼重,真沒禮貌。

我坐地的地方是櫃台前。

坐在櫃台後方的女性看著我——

「歡迎光……」

全身僵硬。

她跟我都是。

整齊的短發,看似男生中性的麵容。眼前的是幾個小時前跟我發生衝突(物理上的意義)的女孩子。

「…………」

「…………」

先從凝結的時間中解放的是她。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對對對對對對不起!對不起!是報複嗎?是報複對不對!對不起!請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啊!」

「不,那個——」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還不想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個……」

有必要那麼害怕嗎?

她把頭叩在櫃台上磨擦,哭喊「請饒我一命……」我把手輕輕放上她的肩膀。

「咿咿咿咿咿!是想先拔掉我的手臂嗎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

「請閉嘴。」啊,不是,不是這句。「那個……」

有必要那麼害怕嗎?

她把頭叩在櫃台上磨擦,哭喊「請饒我一命……」我把手輕輕放上她的肩膀。

「咿咿咿咿咿!是想先拔掉我的手臂嗎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

「請閉嘴。」啊,不是,不是這句。「那個,沒關係喔?我今天隻是來住宿的而已。」

「不要啊啊啊啊——啊,什麼嘛。原來是這樣啊,那麼請填寫這張表格。」

「…………」

雖然我有很多話想說,但要忍住。她又大哭的話我可受不了。

我接下她給我的表格,拔出立在櫃台上的羽毛筆。表格的欄位十分簡單,隻需要寫上人數、住宿日數以及代表人的姓名就好。由於我是旅人,這種紙片我已經司空見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