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藝空徘徊在紫衛城外,身旁的人群熙攘來往。
這個十三歲的小男孩看著不遠處蜂擁進城的人流,一遍遍的滿懷希望的尋找,又一次次的因失望而黯然。
相較於雄麗巍峨的城牆,此刻的他是如此的渺小,恰如此刻在他腳下兜圈子的小螞蟻,完全沒有方向,隻是木然地四處張望著什麼。
紫衛城頭起風雨,涓滴盡歸斜雲山。
紫衛城位於泥丸島,右接東土,左拒西荒,孤懸於海外。與東西兩方大陸均少來往,四百餘年來皆是如此。所以雖然兩塊大陸殺伐征戰無算,攪的不可開交。依然少有人問津的這一座小島,反倒成了少有的世外桃源。
島東端一山獨立,山體四周時常雲遮霧籠,故名聚雲。聚雲山本不甚高,然四壁陡峭,山頂半壁卻又平整如削,鮮有起伏,所以也有定海柱之稱。紫衛城便是依勢而建於山頂之上,遠望恢宏非常。 兼之濁浪海風盡彙聚於此,四時雲氣鼓蕩蒸騰,煙霞雲靄長年繚繞,遠遠望去更添神秘之感,渾如仙府雲闕。
紫衛城始建於四百多年前,彼時東土正值仙凡大戰,民不聊生。有南歸城義勇攜避難百姓,橫渡婆娑海,直穿越漉金峽,終於找到這一座荒蕪小島,在這裏辟荒建城,繁衍生聚。時至今日,已有三四萬之眾。
全城都靠著一眼活泉取水,早年尚能滿足全城,現在人丁翻了幾番,已不堪用度。漸漸地,泉眼有枯竭的跡象。不少人也因此選擇搬離聚雲山頂,在山腳安家。 所以山下亦有不少人家。城中一應財貨供給,全仰賴山下的人家供給。
蘇藝空就是山下的獵戶,少時父母出海不歸,家境一落千丈。山頂再也沒有生活倚靠,蘇藝空隻得帶著年幼的妹妹鏡空,搬到了山腳下居住。靠著父親早年教他的打獵手段,勉強維持生計。
妹妹在他眼裏,就是一切。
而現在妹妹怪病又發作了,不由他不急。
早市剛開,高天之上還掛著疏朗的幾點晨星。已有不少人推著小車,載著柴薪米水之類進城貿易。流霧樓的堂眾一一勘驗入城之人,吆喝著收取所謂的孝敬錢。
“歎無常,歎無常。人生百年空餘忙。
朝為天子堂前客,暮作枯骨朽北邙。
從來無人低頭看,哪知命裏別有章。
自那天書出河洛,天命昭昭在參商。
莫彷徨,莫彷徨,吉凶早斷遠災殃。
能醉瀛洲三千客,也曾夢裏會老莊。
鐵口鑿鑿斷福禍,慧目囧囧判陰陽。
隻消十文通神鬼,遠凶趨吉起高粱。
窺得半分巧機緣,立命安身子孫昌。
鐵口直斷,一掛十錢。”
一個落魄道士搖弄旗幡,雜在人群中賣力吆喝。順著人流空隙往城裏鑽。
道士的聲音不大,卻似有魔力一般,渺遠而悠長,穿透重重人群,在蘇藝空耳邊響起,蘇藝空原本暗淡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奮力撥開人群,箭一般衝了過去。
那道士正起了興致,被撞了一趔趄,差點沒站穩。原本被人打斷頗是不悅,定睛一瞧是蘇藝空,忙緩下神色,拱手笑道:“原來是蘇小友,今日卻有閑情,不去林裏打獵,倒來城裏耍。”
蘇藝空好不容易推搡人群鑽進來,此時上氣接不著下氣,氣管裏著了火似的燒。
“我妹妹,妹妹又發病了……”
“不急不急,邊走邊說。”說罷道士撥開人群,拖著疲憊不堪蘇藝空到僻靜處,蹲下身子問道:“幾時犯的,你怎滴不去廟裏找我?”
道士自稱柳師宜,半年前在沉蹊林迷了路,困了足有五六天光景。幸好遇到了蘇藝空,蘇喻常年進山打獵識得道路,才被救出來。此後便一直客居島上,以替人算命、堪輿風水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