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五刻。

陳無咎穿著一身莊重的袍服,躊躇滿誌地走到階前,

托師弟的福。

他馬上就要位極人臣大展拳腳,施展滿腔的抱負了。

若是沒有秦淵的話,他恐怕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裏了。

時候已到!

他挺胸凸肚,奮力喝道:“群臣入覲!”

殿前宮人、內侍、護衛齊聲長呼,聲如春雷。

諸侯振衣入殿,地板上傳來步履槖槖聲響。

再往後,是李藥師昂首挺胸,一手扶劍,穩穩邁步。

他立下戰功無數,數次挽救大周於危難之間,自然享有最高級的待遇——

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李藥師之後的眾臣沒有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的禮遇。他們拱手捧笏,隻穿著布襪,小跑著魚貫而入,發出一片蠶食桑葉般的“沙沙”聲。

等群臣全數入殿站定,外麵傳來雲板的脆響,接著鼓樂大作,一眾伶人鼓吹擊鼓吹笙,悠揚的樂聲響徹宮廷。

群臣一抬頭,眼前果然多出了一道紗帳與珠簾。

陛下病了?

害得什麼病?

禦醫可曾瞧過?

好端端的,怎麼就得了病?

什麼病,還得這麼一個架勢?

他們隔簾望去,隱約能看到一個頭戴龍冠的身影。

在這道身影的身旁還有一道人影侍立在旁,應該是隨侍左右的慕容嫣然。

陳無咎的眉頭不易覺察地動了動。

他怎麼感覺有哪兒不太對?

盡管慕容嫣然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但他還是本能地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尤其是陛下那個坐姿。

似乎太高了一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裏麵多半是有什麼問題。

看著外麵黑壓壓的梁冠,即使隔著珠簾,燕姣然也禁不住渾身繃緊,連呼吸都仿佛僵住。

慕容嫣然看了她一眼,“腿並緊。腰背挺直。”

燕姣然腰肢微微一動,身子便是一顫,喉中發出一聲低叫。

慕容嫣然淡淡道:“陛下,大臣們都看著你呢,莫失了天家的體麵。”

燕姣然絕望地閉上眼睛,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天啊,我都做了些什麼?

時間回到片刻之前。

慕容嫣然以天子害了病,不能見風,不能外出為由。

臨時將地點改到了天子的寢宮——披香殿。

而後,與金蓮一道,將陷入生死關頭的秦淵抬到了披香前殿,放在天子的龍椅上。

秦淵呼吸斷絕,連心跳都幾乎停止,原本炙熱的半邊身體熱量迅速散去,皮膚變得灰白,除了一個地方。

顯然已經是到了極限,急需宣泄口。

燕姣然手腳發僵,腦中陣陣眩暈。

隔著紗帳,外麵已經傳來群臣入殿的腳步聲響,室內眾人的目光卻都落在她身上。

慕容嫣然深吸一口氣道:“坐上去,自己動。”

刻骨的羞恥,對死亡的恐懼,報恩的大義,失節的屈辱……像在她腦海中拉鋸一樣,讓她充滿溺水般的絕望感。

最後她腦中隻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