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謇才恨恨道:“好張狂的讀書人呐!”
“若非微服私訪,恐怕還見不到他們這般驕橫跋扈的樣子。”
秦淵慢悠悠地騎著馬,“大周的每次科考,七成的人都是江南人,他們怎能不得意呢?”
李德謇癟癟嘴,不屑地說道:“人多有什麼用?九姓世家,無一家身在江南。”
“朝堂上三品以上的官員,出身江南的寥寥無幾。”
“在軍中任職的更是幾無一人。”
“光會考試有什麼用呢,治理國家,保家衛國靠的終究不是一張嘴,一支筆。”
……
秦淵一行人並不著急,沿途一直觀察著江南的風土人情。
“你們猜猜為什麼他們耕地不用水牛?”
秦淵微笑著,指著不遠處在田地裏忙活著的農人,向著身邊眾人問道。
隻見一頭膘肥體壯的青色水牛像老爺一樣,懶洋洋地臥在田地邊忙活著。
而田地裏,卻男女老少全家齊上陣,彎著腰,弓著背,揮汗如雨,在齊膝深的水田裏勞作著。
此刻,那頭青牛還“哞”了一聲,似乎是在催促農人們動作快些,倒像個監工。
李德謇和李銀環對視一眼,都困惑不已。
有牛不用,莫非是傻子不成?
就連燕姣然的小秘書慕容嫣然也一時語塞。
“慕容啊,你不知道麼?”秦淵微微一笑,順嘴提了個可能性:“那你覺得是不是他們家的牛病了呢?”
“不可能,這牛看著不像病了。”李銀環脫口而出道。
慕容嫣然想不明白,隻好揣著幾個銅錢進田地裏問問。
隻見慕容嫣然撩起長裙下擺,靴子一腳深一腳淺小心翼翼地避開農作物,走了進去。
然後跟一名老農交談了片刻,便又原路走了回來。
而後,顧不得清理腳上的泥濘,便對著秦淵說道:“不是他們不想用水牛,也不是水牛病了,而是這裏麵的莊稼長得深淺不一,靠牛弄了也沒什麼用,就得人一個個地去弄。”
秦淵點了點頭,笑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親眼瞧瞧了吧?”
他借機給眾人將起了,實地考察的重要性。
慕容嫣然等人一臉凝重的點點頭。
很多東西,親眼瞧見的,和書中所寫,確實不一樣。
若是一味按照腦中臆想的施政,確實容易出紕漏。
慕容嫣然正打算騎上馬繼續前行,秦淵卻忽然問道。
“他們這裏的賦稅,實際繳納的是多少?”
慕容嫣然一直是燕姣然的小秘書,對於這道題目了如指掌。
當即得意地說道:“如今沿用的還是開元二十一年太祖高皇帝的詔令。”
“江南重賦區收三鬥米,其他地區一鬥米。”
對江南產糧區的高稅製,既有皇權的因素,也有現實的財政需求。
但無論如何,這個理論數值,都還是地主和農民能負擔的。
“他們跟你說的,也是三鬥米?”
慕容嫣然點了點頭。
秦淵微微一笑:“聽聞慕容大人精通算學,接下來不如結合眼前的所見所聞,算算稅負加多少合適。”
說罷,又策馬領著眾人繼續前行。
而這次,大約也就走了一裏地,秦淵又停了下來,指著遠處問道。
“那是什麼?”
遠處為水田引水灌溉的水渠上,漂浮著一個木盆,木盆裏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應該是哪家浣紗女不小心把盆弄丟了,順著水渠飄走了吧?”慕容嫣然推測道。
“不是。”
李銀環視力極好,肯定地說道:“裏麵有一個嬰兒。”
“撈上來看看。”秦淵皺著眉頭道。
大哥發話了,李德謇自然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幹活。
用鞭子抽打胯下的戰馬疾馳而出,而後不等戰馬停穩,便縱身一躍,飛身而起。
三兩下就扒拉到了水渠上,輕輕一撈,就把順著水渠緩緩漂下的木盆拽了過來。
好好地展現了一番自己的身手。
不料,自家老姐李銀環卻搖了搖頭,在心裏暗道。
花裏胡哨。
沒用的動作太多了。
這幾天得多加點訓練了。
不能砸了李家的招牌。
李德謇並不知道魔鬼訓練又又又來了。
興高采烈地把木盆捧了回來。
這時秦淵等人方才看見,盆裏的是個頂可愛的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