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
“好了師父！”
這一帶有名的小酒館東籬樓今日開始就要閉門謝客了——天和十四年，二月十四。
“師父，你這是在做什麼？”
這才臘月二十七，駱玉鍾還沒將今年的新酒從窖子裏拿出來，就見謝客竟然在收拾行李——收拾行李，還是偷偷摸摸，要不是駱玉鍾三更起了個夜見自家這個向來早睡早起的師父房裏燈還亮著，好奇又擔心的去看了一眼，他就要被自家師父丟下了！
還有這整個一酒館。
被發現的時候，謝客難得表情有些繃不住，平常看見駱玉鍾總帶著笑的表情，在那一刻讓駱玉鍾感受到了一絲無語，一看就知道這人肯定是準備把自己丟下跑的。在臭小子混不吝的央求下，謝客隻得將人帶著——“若是師父不帶我，我就同那些嬸嬸姑姑說，師父是背信棄義的大壞蛋，還是隨意糟蹋別人心意的混蛋！還要說師父您自私自利，喜歡藏私！讓您之後走了便回不來了！”
“混小子！”
謝客被氣得不輕，這小屁孩平常看上去也算是尊師重道，竟然還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來，這是什麼髒水都敢往他身上潑，早知道當初應該先教他四書五經，再學劍術，“我看看你編什麼能編出我背信棄義，自私自利！”
駱玉鍾毫不在意禮節地坐在謝客臥房的地上，看上去大有一副謝客不帶他他就不起來的架勢：“師父帶我回來的時候答應過徒弟不會再丟下自己的，如今卻要出爾反爾！”
謝客被氣笑：“那你再說說我怎麼就藏私了？”
“師父地窖最裏頭釀的那種酒從來不拿出來，每年多幾壇，都快要放不下了！”
“你偷喝了？”
“怎麼可能！”
駱玉鍾聞言猛地抬起頭瞪著他的便宜師父，當初明明說好肯定走哪都帶著他，這才不過兩年多，就要反悔，昨日知道謝客要偷偷跑之後，他的確是想去直接把那些酒統統喝個幹淨，但坐在酒窖口，盯著那月亮盯了半晌還是放棄了——左右都是因為他知道謝客是真的寶貝那些酒，用的壇子都是頂上好的，就連封壇的布都抵得上其他所有壇子加起來的銀兩。
而且每次師父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去酒窖，就和那些酒待在一起，有時候駱玉鍾都覺得謝客怕是瘋了，不會是拿那酒當情人吧。
謝客沒再同駱玉鍾玩笑，而是回了座位，神色看上去不大好，駱玉鍾倒也不怵，就這麼盯著謝客，隻是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訴謝客，不許說半個不字。
“不帶著你是為了你好，”此話一出，謝客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接著道，“我此行是去京城，無論是路上還是京城裏頭，都不是好過的地方，你現在又沒有那麼高的武功保護好自己，我自然不能讓你跟著去冒險。”
謝客喝了一口已經有些涼的茶，心想自己有一天也能說出這些自己最最厭惡的話。
“我一定會跟著你的。”
好小子，油鹽不進。
謝客不答，直到將一壺冷茶喝完，才低頭看向這個小牛一般倔強的混小子，嘴角不自覺地有了一抹笑，駱玉鍾看著自家師父這副奇怪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絲毫不退縮，若是師父不答應，他就死纏爛打，若是還是不答應，他就偷偷跟在馬車車底，就連計劃他都想好了。
“好了，”謝客起身理了理袍子，看了一眼自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包裹，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回去收拾東西，等過完年我們再走。”
地上的小屁孩聞言直接眼睛放了光，謝客看的好笑。
“這幾日好好招待客人，多掙些銀兩，去找一輛好一些的馬車直接買下來，自己的東西也拾掇拾掇。”
謝客留了那小孩在屋裏傻樂，這下沒人看家，還得再去麻煩麻煩旁人嘍，唉這徒弟真是越大越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