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確實很不正常,準確來說是見過葉慕之後開始不正常,明明滿眼笑意的人在他眼裏卻是黑氣纏身、近身還有森森寒意的恐怖玩意。
可隻是一瞬就恢複了,不禁讓人覺得剛才所見隻是虛影。
試想孩童的身體,邪氣凜然的眼,不懷好意地看著你,再是你剛剛還從略有些得意的開心中沒反應過來,就像是一個人在片刻間經曆從舒適溫暖到冰冷刺骨,不論是對生理的衝擊還是對心理的刺激都是不小的!
沈澈從沒見過像葉慕那樣讓他覺得矛盾的人,一麵是無條件信任他的清澈純真的可愛的孩子,另一麵又是把他嚇得不輕的小惡魔……
葉慕這一嚇,可把沈澈嚇得跑挺遠,至少在沈澈靈力範圍內最長。
崎嶇不平的山腰,路的痕跡隱隱顯出,足夠過客辨出。這是即時性的,新來的弟子靈力不足,隻能走,不能飛,不能移。所以路跡較明,平日裏野草閑花遍滿山。
整個玹天宗,就沈澈一個走了這麼多年,但他極少外出,於是宗門與人間聯係的橋梁愈來愈少,最後隔出了千山萬水。
沈澈不急不緩,素衣安然,融在夜色裏。今夜的山風覆來地很急,涼涼地,瘋狂往人身上灌,沈澈攏了攏衣服,繼續往山上走。
豆大的雨滴落下,飄落了幾滴,沈澈發覺出了雨意。風聲漸稀,雨勢愈濃,抬眼一望,漫天黑雲壓得很低,看來今晚的雨不小。
讓人明天下山,卻不給人住處吃食,冷情沒有考慮周到,葉慕那時畢竟隻是個凡人。
今夜的雨確實來得急,葉慕跑到屋簷下,就這幾步路,已經讓瘦小的孩子濕了一大片。
他冷的發抖,盡量往裏縮,靠在牆壁,頭偏裏,雙手自然下垂,饑餓感已經沒那麼折磨人了,現在更多的是疲憊,外露的每一寸肌膚都讓他很沒有安全感,於是他抱住了自己,盡量保護好自己。
在那個雨夜,葉慕想到了死,死後是不是就不用管人情冷暖,是不是就不用處處仰仗他人了?
他從小在富貴安樂中長大,可自沒了親人朋友,他沒把自己照顧好。上天總是變著花樣給他使絆,每每有起勢,總有各種各樣的因由落到原處或摔得慘烈。
他不止一次想讓自己變好變強,若是某天成了他人的依仗,他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修士仙人,畢竟吃了太多苦,不想後人重蹈覆轍。
可人與人之間就隻有仰仗與被仰仗的關係嗎?
真來到了心底最深處的期望的地方,也隻覺得宏偉壯觀,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還是如在人間一般,無處不在。
他不反感,陰暗艱險似成了尋常,但肯定說不上喜歡,人間如是,修真界也如是。
在時不時飛濺在廊上細雨裏,葉慕迷迷糊糊閉著眼,他想讓自己睡著,卻一直清醒著,想的越多,越清醒。
雨還是沒有要歇的意思,下到很晚很晚了,葉慕也有了些許困意,正要睡著,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卻讓他猛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