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沒聽村裏人說嘛,說歲歲就是個掃把星,克夫的命。”
“為她說的第一個夫婿,成親的前兩天去了。好不容易又為她找了個夫家,嫁過去沒多久,相公進趟山竟然就蹤不見了,可不就是克夫。”
“何止是克夫啊,她將回來幾天,險些害得老二失去一條腿。”
“自打蘇穗歲帶著那獵戶留下的孩子回了家,我們老蘇家就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
“沒有小姐的命,卻有小姐的身子,不過是讓她河邊洗個衣服,都能栽進河裏險些死了,我們要拿藥吊著她,還要喂養著一個病懨懨的小的,我看這個家遲早要被她娘娘倆拖垮。”
“嗬!什麼栽進河裏,分明有人看到她是自己投河!”
“娘,反正她已經嫁人了,不管那姓秦的獵戶能不能回來,她都該為他守節,她生是他老蘇家的人,死是他老蘇家的鬼,將她趕回去算了。”
“不行,還是得讓她改嫁,爹,娘,隔壁村的王屠夫家不是不嫌棄她死了丈夫,願意拿十兩銀子做聘禮不說,還同意她帶著那個小的出嫁,我們幹脆就把她嫁了吧!”
“這樣咱們一家子都好過了,再過兩年桐兒和知秋就到讀書的年齡,去私塾所花的銀兩也就不愁了。”
坐在堂屋的蘇栓子和他媳婦王翠花聽到兒子兒媳你一言我一句,止不住歎氣。
王屠夫是他們這幾個村莊唯一的屠夫,家裏是有幾個錢,但出了名的凶殘,前麵兩個婆娘都是被他打跑了。
歲歲的身板紙一樣薄,如今還帶了一個繼子,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
挨兩頓打也沒關係,就怕沒去兩天便打死了!
那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怎麼舍得呦。
什麼災星,寡婦……
躺在木板床上的姑娘臉頰消瘦,身上搭著一條縫縫補補,灰撲撲的舊褥子。
聽著耳邊吵吵鬧鬧的聲音,緊閉的眼皮下眼珠不住滾動。
她不是開車回老家祭祖,突然遇到一輛貨車急速變道,將她的車直接撞出了護欄,她難道命大沒死?
她想要睜開眼睛,眼皮似是千斤重,怎麼都睜不開。
“爹娘!”
“不好了不好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蘇家大兒媳王冬梅聽到相公咋咋呼呼的聲音,那雙透著靈光的丹鳳眼露出不滿,當即抬腳迎上去,看到喘著粗氣的丈夫,擰著眉詢問:“什麼不好了?”
蘇安生平複著呼吸:“王屠夫與人打架,砍傷了別人的一條手臂和一條腿,來了衙役,說是持械鬥毆傷人,找到他家裏把人捆走帶去縣衙了,隻怕是要下獄。”
“什麼!”
所有人驚呼。
接著又是喋喋不休的抱怨。
蘇穗歲本就頭疼欲裂,聽到他們無休止的爭吵,更是恨不得從床上起來,捂著他們的嘴,讓他們都發不出聲。
她蒼白的麵容上睫毛抖動,那種不可控的感覺消失不見,整個人陡然輕鬆不少,她終於能夠睜開眼。
眼前先是猶如籠上一層霧,看不大真切,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明,入眼的是發黑的房梁,用稻草搭成的房頂……
她隻在電視上見過這麼破舊的房子。
蘇穗歲艱難地轉頭,想要看清說話的人。
還是王翠花率先發現了自己女兒醒了,登時撲到床邊,蘇穗歲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影,就被人扯著衣領從床上幾天坐起來抱在懷裏。
迎接她的是鋪天蓋地的數落。
“你這個殺千刀的,為娘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才生了你這麼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