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雲原是寧朝帝都北側的一塊平原,傍有溪水涓涓,岸邊楊柳依依,上有皓月當空。
一幫書生正坐在岸邊的草坪上在月色之下熱熱鬧鬧地行酒令。他們大多是從外地趕來參加此次春闈的士子們,此次剛剛從結束的春闈考試中解放出來,特意約了一起玩。他們的行酒令以飛花令為主,輔有散花令,一幫書生玩得不亦樂乎,個個露出了醉態。
但有一個是個例外。他既沒有喝酒,也沒有與他們一起玩行酒令,而是拿著一塊炭條安靜地坐在一邊,不時地紙上寫寫畫畫。他有著一張娃娃臉,大大的一雙杏眼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遠處月色下的風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
魏君澤因為家裏經商,按照大寧的律例原本不能參加科舉,但是今年陛下居然特開恩科,允許商人及其後代參加科舉,讓他得以與這些書生們一起參加科舉。他正喝著酒忽然看到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文思佑,用手戳了戳他身邊的人:”鄭鶴年,叫你弟跟我們一起喝啊。“
名叫鄭鶴年的年輕人二十出頭,五官清秀,因為喝了酒,眼神迷蒙地朝文思佑看了一眼,擺擺手道:“他不能喝,喝了就醉!”
魏君澤覺得好笑:“醉了就醉了唄,不就圖個熱鬧?難不成你弟還撒酒瘋啊?”
鄭鶴年此時腦子一團漿糊,自言自語道:“那個叫撒酒瘋嗎?不,不對,是會變性,變性!”
魏君澤沒聽清,跟著重複了一句:”變形?”會變形,難不成還是妖怪?
鄭鶴年醉意朦朧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對,對,變形!“
說話間,魏君澤注意到鄭鶴年有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睛,喝醉了的他此刻眼波流轉,似乎還有些媚態,一時有些驚奇。
魏君澤不禁在心裏默默感歎:鄭鶴年和文思佑這倆異姓兄弟還都一副好相貌,在他們這群士子之間特別顯眼。
文思佑此刻正用炭筆在紙上畫畫,他不能喝酒就隻好在這附近寫寫生,好在周遭景色不錯,尤其今天月色怡人,更是美不勝收。他正畫著呢,忽然一抬頭,就看見河麵上一隻小船從遠處黑幕中劃過來。
他隱約看到小船的船頭上倚靠著一個人。隨著小船行到近處,船上的人越來越清晰了。
月色下,那人穿著一身儒雅潔淨的白色袍衫,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拿著一個酒壺,氣質俊逸仿若謫仙。
文思佑看得呆了,情不自禁放下炭筆和紙,起身靠近河岸,那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轉過頭來與正癡癡遠眺的文思佑對視。那人朗眉疏目,隻淡淡看了一眼,就讓文思佑心神震蕩。不知為何,文思佑覺得他的眉宇間有一股淡淡的哀愁。
“你,你是——”文思佑想問他是誰,他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晰,讓那幫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子們也一起向小船看去,船上的人忽地起身,快步走進了船篷,還拉上了船篷的上的布簾,擋去了一切視線。文思佑有些失望地回過頭看向那群還摸不清狀況的人,深深歎了口氣。
寧德二十二年四月十七,暮春時節,天朗氣清,微風輕柔。
禮部南院東牆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張紅榜高高掛在牆上。參加今年科舉會試的舉人們都眼巴巴地看著這張紅榜,希望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個子矮小的文思佑睜大了眼睛,不敢遺漏紅榜上的每一個字,他和鄭鶴年約定好了一個從前往後看,一個從後往前看。
第一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