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2年12月21日 星期二 雨】
【我發現......自己好像不死】
這是一個冬至的夜晚,微風夾雜著落葉的味道,吹入衣衫之中,有些微涼,讓人不禁打起寒顫,
天邊茫茫一片,星辰溢空,靜謐而暗沉,偶然還能瞧見幾許灰色的雲朵悠悠漂浮
就像是梵高未能塗上油彩的那個月夜
四線的小城算不得繁華,但似乎也絲毫不會缺少街道上彌漫的灼灼霓虹,與巍峨高樓裏仍亮著的星點燈火。
清冷的銀霜就此悄然落到街頭巷口的黑暗之中,
在某個少有人知的角落,
少年躺倒在皸裂的水泥地麵,血液流淌其中,如同編織蛛網的縷縷絲線。
像是任何光芒都難以照進這個廢棄的工地,顯得隱隱約約,
輕盈的皎潔透過黑暗翩翩落到身上,照亮他那洗得已然有些發皺的白色兜帽衣,絢麗的鮮紅好似一朵綻放的卡羅拉玫瑰渴望將其包裹,擁在懷裏,
賜予他最美的,永恒的死寂
可血泊中的少年,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暗淡得好似永無流星劃過的夜晚,容不得一絲色彩滲入其中,無風無晴,寥寥不見任何朝陽與霧氣,
卻又是那樣的美麗,精致
就像兩顆絕世的琥珀寶石,沒人會知道裏麵藏著什麼,或者應當說是......埋葬著什麼。
少年緩緩站起身來,鮮血流過手臂聚集在指尖,然後又墜落到腳下裂縫裏的鮮紅中,他微微抬頭仰望,甚至還望不到身前那棟廢棄大樓的最高處,
16層,51.5米,顯然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必死高度,就算是一坨鐵落下來也得變形。
可事實卻是,
他就好像睡了一覺,醒來時,除了腳下的血泊,與背上沾染的血漬,全身沒有任何的不適,更別說傷痕了,
一切,一如“那次”一樣……
可他就這般怔怔的站著,望著,不知過了多久,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直至工地外路燈昏黃的微光開始閃爍,
直至兩行晶瑩悄然劃過那漠無表情的臉龐消失在空中
他終究收回了視線,然後向著不遠處的沙丘走去,那兒擺著一個背包,裏麵放著他所擁有的一切,以及幾樣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他把身上的外衣脫下,將鮮血擰幹,然後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衣服,又抽出一條毛巾,去擦拭起剛剛地麵上的血流。
擦完後,將血擰進沙丘中,用沙子埋住,擦不掉的就直接用沙子在上麵鋪上一層。
做完這些,少年才背起背包,向著外麵走去。
雖說是郊外的廢棄工地,但好在離市區也沒有很遠,二十來分鍾也就到了。
他的家不太好找,在市中心外圍的一個巷子裏,那是一棟兩層的水泥樓,共八個房間,而他就住在最小的那一個裏,樓外還有一條梯形的走道,越往裏越窄,隻是久未修繕顯得有些崎嶇。
裏麵都是租客,他也一樣。
剛走到巷子的路口前,肚子卻突然咕咕的叫了一下,這時他才想起自己今天好像還沒吃過飯,街道上已然瞧不見人,也不知道現在幾點,
於是便走向了街邊不遠處唯一開著的紅薯攤,準確來說,應該是紅薯推車,一個老頭正坐在後麵的台階上,蜷縮著雙手攏在袖子裏打盹。
不知是被突來的冷風吹到了,還是發現眼前一個少年正在為他披上衣服。
他激靈了一下,睜開眼睛,習慣性的向後一縮,用手擋住臉,
待看清眼前之人,才回過神來,沒剩多少顆牙齒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藹燦爛的笑容。
“嘿,小暮言,給我嚇一跳哩。”
黎暮言微笑著,將放到一旁的背包拉鏈拉好,然後從兜裏拿出一張紙幣,輕聲說道:
“陳爺爺,買個紅薯行麼?”
老頭立刻便站起來,搓了搓手,走到紅薯推車裏便熟練地鉗出了一個最大最適火候的紅薯出來,打包好,
“爺爺這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紅薯!想吃多少都行!”一邊說著,一邊把剛才黎暮言給他披上的衣服連帶紅薯都遞了過去,“今天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麵呀?”
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加了一句,
“最近外麵可不安全哩。”
而黎永逸隻是接過了紅薯,卻沒有接過那件衣服,依舊微笑著,
“嗯,因為今天有點事”
他將紅薯握在手裏,有些微燙,甘甜的香味漸漸向著鼻尖漂浮。